第431章 成敗在此一舉
今年是方氏跟著丈夫雲意在京做官的第九個年頭。
過去九年裏雲意的官升了三級,雲意如今已經是從五品的大理寺的寺正。
因為雲意的品階一直比妹夫謝子安高,連帶的方氏的命婦品階也比她小姑雲氏高——鳳冠上的翟鳥多了那麽一對。
雲氏跟她唯一能說嘴的也就是個反穿貂褂。
對此方氏雖有些撚酸,但也不至於氣不平。
早年方氏最掛心的女兒雲敏的終生也因為男人的入仕而有了著落。
雲敏的婆家姓成,是京師本地人。成家世代官宦,資產殷實,在寸土寸金的京郊有好幾個莊子,三四千畝的土地。
公公成鯤是丈夫的同僚,女婿成銘雖說是家中次子,但長得一表人才且又知道用功上進——只二十歲就進了學。
女婿進學當年女兒過門,次年女兒頭胎便生了兒子,去歲又生養了一個女兒,湊成一個好字。
方氏眼見女婿爭氣,女兒兒女雙全,日子順遂,心裏漸消了那早年為小姑拒婚的不平——方氏覺得女婿除了家資有所不及外,其他都比謝尚更好。
謝尚小時看著還好,方氏暗想:人聰明肯念書,但自從娶了那個心思多的大腳莊戶媳婦後行事卻是越來越左性。
小小年紀不專心科舉,整天搗鼓
賣糖賣玩具賣《七巧板圖鑒》《赤壁大戰》話本賺錢。
難得出一本《中饋錄》賺了些好名聲,結果這名聲還都是媳婦的——連她小姑,也就是謝尚的親娘沾光都是有限。
謝尚這是完全給他媳婦攥手心裏揉捏呢!
偏她小姑也是個拎不清的,但聽兒子說兒媳婦好,就真當兒媳婦是塊寶,跟個傻子似的由著兒媳婦拿捏兒子,立不起婆婆的範兒不說還還聽不得旁人說兒子兒媳婦一句不好——誰說就懟誰,更是不知所謂!
所以有些話,不是她這個嫂子行陰不吭聲,而是確是不好說,說了不聽反生嫌隙,又是何苦?
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她小姑聽不進勸告,吃虧是早晚的事——但等幾年,她兒子女婿都有了功名,她小姑就知道什麽叫後悔了!
方氏不只對女婿滿意,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更為自豪。
長子雲敟大謝尚三歲,但早六年,即十八歲那年就進了學,三年前又被選為貢生入國子監讀書——前途一片光明。
次子雲敩小謝尚兩歲,今年十九,雖還未進學,但現在京師的金台書院念書,也是前途可期。
這世女人講究三從,即“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死”,所以這世女人間的攀比的底氣無非就是“在家拼爹,出嫁拼夫,年長拼子”。
方氏的娘家和雲家算是門當戶對;丈夫,方氏自謂蓋過小姑,畢竟他男人的鄉試會試殿試名次都列在妹夫謝子安前,現官階也比謝子安高;而兒子,方氏以為在京師見過大世面的兒子遠非一直留在雉水城開鋪子的外甥謝尚所能比。
因為對自己狀況的十分滿意,方氏對她小姑雲氏不免有些心理上的優越感。
但方氏的這一份優越感在去歲謝尚中小三元後便蕩然無存——她長子雲敟和女婿成銘進學的院試名次都在百名之後,遠不及謝尚的案首。
方氏想不通謝尚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橫掃雄霸了院試案首幾百年的江南才子——就這一回江州院試的前十也就只謝尚一個江中人。
方氏問男人,男人卻苦笑說謝家兩代翰林,且過去幾年妹夫在翰林院精研經典,不似他案牘乏身,於舉業一道的感悟遠非他所能比,得他妹夫傾心指點的外甥考科舉自是事半功倍——外甥作的《一一齋科考文錄》裏的文章已然夠得上進士水準,不是他們的兒子女婿的文章所能比。
至此方氏方才親身體會到人口裏翰林院的清貴之處——除了冬天反穿貂褂的榮耀、未來可能入閣的前程外更有福澤子孫官路的益處。
一個翰林幾可保氏族三代文脈,可謂是不是世襲等同世襲。
所以朝廷為免世家獨大,於翰林人選有諸多限制。
能入翰林院確是非同一般的光宗耀祖!
方氏不甘心優越感的喪失,寄希望長子鄉試下場——畢竟她長子雲敟都中秀才六年了,方氏暗想:俗話說“勤能補拙”。即便長子沒得一個翰林父親教導,當年科考名次差些,但經過六年,三年書院和三年國子監的刻苦學習,怎麽說學問也多有長進,不說有會試水平,但中個鄉試舉人還是可以的吧!
不想男人卻說雲敟火候不到,下場無益,有這回鄉考試的功夫倒不如留在國子監好好念書——雲意根本不同意兒子下場。
方氏拗不過男人,就只能指望能在京師下場的女婿能中,但結果果是如男人預言的一樣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