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頁)

齊國邊境陸陸續續幾十年戰火不休,打到舉國青壯年兵源都即將匱乏的地步,卻一直沒出什麽大亂子。

對這事,幾年前的李鳳鳴很是驚奇。

直到今日站在城門口,她總算真切知道了答案。

原來,齊國的國制民風對女子而言著實糟心,但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李鳳鳴裹著連帽披風站在城門前,心中對這初次親眼見到的風俗陣仗大感震動。

她早就聽聞,在齊人的風俗裏,迎接重要人物的最高禮節,是“灑十裏繁花鋪路相迎”,以此表達尊敬與擁戴。

而這鋪路的繁花也是有講究的。

若所迎之人為武官、武將或有戰功的普通士兵,就需灑紅花。

此時正是大雪紛飛的隆冬時節,最常見的紅花無非就是梅。

百姓夾道雲集,拋出的紅梅將道中積雪覆蓋;天空持續灑落的飛雪又覆紅梅一層;後續趕來的百姓再灑新紅……

一層疊一層,紅花混著白雪,燦若雲霞間重雲,綿延至目力不可及的遠方。

這場面美得磅礴大氣,是來自臣民們最樸素也最熱烈的心意,也是九死一生的齊國將士們拼命維護的盛世浮生。

人群中,還有些人手中捧著品種較為名貴的花枝,卻並未一並拋灑於道中。

“拿在手裏的花,是要做什麽用的?”李鳳鳴漫不經心地搓著冰涼指尖,頭也不回地詢問身後的戰開陽。

她到底是異國來的,對齊人風俗只知大概,並不懂許多具體細節。

戰開陽答:“若有家人或親厚的朋友也在被迎之列,這些花就要留著,等他們過來時遞到他們手上,這是家禮迎歸人的一部分。”

話音未落,他如夢初醒般稍滯,旋即略帶驚慌地看向李鳳鳴空空的兩手。

李鳳鳴也跟著愣了愣。

她垂眼看看自己的掌心,接著聳肩攤手,好整以暇地回首斜睨他。

“這能怪我嗎?方才我上山就是要去折花,你卻非要火急火燎催我立刻跟你過來。”

甩黑鍋,李鳳鳴殿下是很拿手的。

戰開陽頓時急得憋紅了臉,訕訕囁嚅:“那……”

正說著,人群突然炸鍋一般歡呼起來。

李鳳鳴定睛看去,道路盡頭有一隊銀甲戎裝的人踏雪策馬而來。

打馬奔在最前頭的那位最是顯眼。

齊人尚玄色,在這種禮節性的場面上,戰甲之外所系戰袍該是黑的。

唯獨那人,戰袍是烈烈正紅中隱有燦金,如日東升。

晨風揚起飛雪,也揚起他身後一抹醒目金紅。

黑馬銀甲紅戰袍,頭頂蒼茫穹隆,傲視白頭青山。

他身姿頎碩,颯颯英朗;馬蹄踏過滿地燦爛落英,濺起積雪薄塵,風馳電掣而來。

隨著馬蹄聲漸近,李鳳鳴終於清晰地確認,那是暌違半年的蕭明徹。

*****

在沿途山呼海嘯的迎賀拜禮中,蕭明徹在城門前勒韁立馬,居高臨下地與李鳳鳴隔空對視。

自從半年前李鳳鳴回了那封只有“哦”字的信後,兩人之間就再無單獨的書信往來。

這半年裏,蕭明徹在南境的大小動向,都是由岑嘉樹來行宮當面向李鳳鳴轉述的。

她原以為,兩人之間就這慢慢淡了,待她脫身離去,從此更將天各一方,後會無期。

卻萬萬沒料到,會在今日,以這樣不知從何說起的方式重逢。

或許是因為分別半年產生了陌生感,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她倏地心亂如麻,總覺眼前的蕭明徹似有不同。

依舊是頎長挺拔的身軀,依舊是那冷漠精致的五官,連那冷冷看人的死樣子都沒變。

李鳳鳴十分確定,這人的確有什麽東西不同了。雖然她還沒明白究竟是何事不同。

對望片刻後,蕭明徹翻身下馬,大步利落地向她走來。

在她面前站定後,蕭明徹平靜俯首,定定直視,神色無波無瀾。

李鳳鳴心頭驀地一涼,後脖頸仿佛有冰棱滑過。

他不會是知道她要在今日遁走吧?

莫非是故意讓戰開陽大清早去行宮攔下她的?

這會兒該怎麽辦?

若無其事地笑著打哈哈,堅稱自己真是上山去折花的?

還是擠點眼淚示弱,表示自己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哪種應對方案更自然、真摯、打動人心?

……

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在李鳳鳴腦中漸次浮現,紛繁駁雜。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如此心虛且慌,腦中已成一鍋漿糊。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蕭明徹這個古怪的問句打破了迷思魔咒,李鳳鳴慌到出竅的魂魄總算歸位。

她在心中拼命告訴自己,萬一只是陰差陽錯的巧合呢?

穩住,不能自亂陣腳。見機行事。

就算這人通過什麽詭異的蛛絲馬跡猜到她今日想要跑路,但他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