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那邊廂,恨不能立刻出城、雪夜馳援邊境的將領們也急到上火:“可是,陛下已欽點淮王殿下隨援軍馳援邊境!”

雙方就這樣車軲轆話好幾個來回,依然沒個定準。

主座上的太子終於出聲:“明徹,父皇的意思是,由你定奪去顧哪頭。若你要往滴翠山,督軍之事可以換人。”

此言一出,李鳳鳴立刻悟出這是個什麽樣的圈套。

同時也明白了太子先前命人通秉時,為何要特意囑咐蕭明徹把她這個新婚妻子也帶上。

若蕭明徹顧念太皇太後的養育庇佑之恩,選擇去滴翠山侍疾,那麽,李鳳鳴的存在就會給武將們一種暗示:淮王殿下新婚燕爾,私心正沉迷溫柔鄉。今夜無非就是借著太皇太後的由頭,推脫前往邊境督軍的重任。

而他要是狠心不管病重念他的太皇太後,毅然選擇隨援軍前往邊境,不但在場這幾位皇室宗親要斥他冷血,將來他在齊國朝野還會落個“大不孝”的惡名。

另外,蕭明徹若說出“由新婚妻子代他前往滴翠山為太皇太後侍疾”,又將面臨“罔顧兩國邦交,新婚之夜便輕慢和親公主,強令其獨往行宮侍候尊長”的指責。

這分明是將蕭明徹架在火上,只要他一開口,怎麽選都是錯。

做為魏國公主,李鳳鳴在很多年前就聽過“蕭姓皇室出瘋子”的傳言。

雖她不確定“將蕭明徹逼到進退皆絕境”是太子私自行事,還是齊帝授意太子,但眼前場面足以證明傳言不虛。

齊太子和齊帝之間定有一個是瘋子。又或者,兩個都是。

邊境亟待援軍的緊急戰況,病榻上的太皇太後,齊、魏兩國才通過和親聯姻締結的邦交友盟,家事國事天下事,竟全被當成了給蕭明徹下套的籌碼。

太瘋狂了,正常人做不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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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和親公主,與聯姻對象又“相看兩不喜”,李鳳鳴只需完成大婚典儀,今後安分遵循齊國規制,做好花瓶淮王妃,便算善盡了和親義務。

因此她大可袖手旁觀,靜待蕭明徹自行掙紮取舍。

畢竟此處不是她母國大魏,不興什麽“夫婦共治”。

按照齊國的習俗、規制,關於淮王府的興衰成敗,莫說她這淮王妃“上任”才一日,便是將來也無太多說話的余地。

但當她聽出太子話裏暗藏著“貓逗老鼠”般的惡意,聽出幾位宗親老王爺苦口婆心下的揣著明白裝糊塗,再透過幃帽看看蕭明徹孤獨挺拔的身影……

忽然就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苦澀。

看著眼前的蕭明徹,她仿佛看見了一年前那個孤立無援、被迫點頭和親的自己。

被各方聯手陷於兩難境地,在場與他血脈相連之人眾多,卻無一個打算伸出援手。

反而都在等著他自己將脖子伸進如此明顯的圈套中。

就算許多人都說“淮王沒有心”,就算他當真心腸冷硬,扛得住來自一群親人的萬箭齊發,但李鳳鳴想,每個人胸腔裏那顆心都是肉長的,他不可能不痛。

眼看蕭明徹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即將說出自己的抉擇,李鳳鳴暗暗咬牙,邁步上前。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她徑自越過蕭明徹,替他擋下了太子那副“我就等你進套”的惡意笑眼。

“太子殿下、各位宗親叔伯,”李鳳鳴姿儀端雅,柔聲沉靜,“既太皇太後於我夫君有撫養庇護之恩,由我這新入門的重孫媳婦替夫前去滴翠山侍疾,於情於理都合宜。”

踏進這正廳不過短短一炷香時間,所見所聞已卻使她對蕭明徹生出了同病相憐的共情。

她私心裏覺得,自己與這人,或許可以短暫結成互惠互利的“表面夫妻同盟”。

這一出,就算她交給蕭明徹的投名狀吧。端看他接不接這份天大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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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想到李鳳鳴會挺身而出。

她這番話,若從蕭明徹口中說出來,就叫“罔顧兩國邦交,輕慢和親公主”;可由她來說,便成了“新婚妻子替夫分憂,情深義重”,齊國朝野對他們夫婦都將無可指摘,輕輕松松就解了套。

但她這麽做,只是幫了蕭明徹天大的忙,對她自己卻明顯弊大於利。

雖說會被送到異國來和親,就已證明她在母國的地位微不足道。但至少在送親使團離開之前,她的一舉一動在名義上都代表著魏國李氏皇族。

一個和親公主,在新婚當夜就做出這種近乎上趕著討好夫家的決定,若強行拔高了說,多多少少有損母國顏面。

倘使將來兩國之間局勢有變,或她與蕭明徹的婚姻難以為繼,那她將不被母國見容。

也就是說,她斷了自己的退路,將余生全押注在了蕭明徹身上。

是糊塗魯莽?還是果敢決斷?亦或是少女天真,對今日才新婚的夫婿就情生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