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夢境裏的校園

春和的校醫院如其名, 就是一家小而精的醫院,不僅有全套的檢查設備,還有一層樓的病房。

言真真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背紮著針打點滴。

淩恒背靠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 盯著空氣的某一處發呆。

醫生已經檢查過, 言真真只是有些脫力和貧血, 所以睡著了。他們給她掛了葡萄糖,但很確定她什麽病都沒有。

校醫院雖然前面有個“校”字,卻是高薪聘請過來的醫生, 待遇同私家醫院, 其水準毋庸置疑。

然而, 淩恒懸著的心並沒有放下來。

在他過去將近十八年的日子裏,曾數次目睹過非正常的死亡。

五歲, 園丁在某個夜裏發瘋,大喊大叫了一整夜, 最後自己灌下了一瓶劇毒的除草劑, 當場身亡。

後來放出去的消息是說他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病,可他知道並非如此。

八歲,一個廚娘在夜裏入睡後就再也沒有醒來,醫生說她是腦溢血。但他知道,這個廚娘之前幾日都有些恍惚, 說半夜看到了什麽影子。

然後就是十七歲, 一直照顧他的丁湘死了, 死因不明。

淩恒清楚, 並非所有的死亡都是當場發生,瘋狂的後遺症才是致命的死因。言真真現在一睡不起,怎麽能叫他不擔心?

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救她。

“篤篤篤”, 外面有人舒緩而節律地敲了敲門。

門沒鎖,客人直接推門而入。

“淩恒。”李貞琳嗓音甜美,“聽說你來了醫院,出什麽事了嗎?”

淩恒回神:“沒什麽,言真真生病了,我送她過來。”

“生病了?怪不得。”李貞琳說,“她早上又是逃課又是睡覺,差點被風紀委扣分,好在沒被罰去勞動,不然病得更重了。”

她三言兩語解釋了上午的事,而淩恒的反應亦是平靜:“我知道。”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叫李貞琳凝滯了一霎。

“找我有事?”淩恒沒有深究。

李貞琳便也聰明得裝出不知情的樣子:“學生會的事,我最多做到明年,下一任學生會主席,你有什麽想法嗎?”

春和的學生會於權貴子弟不過錦上添花,然則對其他人來說,無論上大學還是今後的事業,均是分量不輕的籌碼,很適合用來拉攏人心。

李貞琳上任的兩年裏,已經物色了不少人脈,但最大的人情還是要留給淩恒。

可惜他並沒有領情。

“都畢業了,要什麽想法。”淩恒無所謂地說,“隨便你們。”

李貞琳無奈地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有時候,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麽淩恒明明和他們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卻總是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不是淩妍那樣的無知大小姐,與走交際路線的張輕絮亦有微妙區別,算是被李家充當繼承人培養的。

同樣是被家族給予厚望的後輩,他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才對。

然而……淩恒是不一樣的。

他就好像金盞花莊園後面的那一灣海,永遠無法摸清底細。

神秘令人著迷。

“還有事?”淩恒問。

李貞琳靠近幾步,注視了言真真片刻,搖搖頭:“沒了。你要待在這裏嗎?”

淩恒看了她會兒,說道:“過會兒就走。”

過會兒的意思就是不打算現在走,李貞琳了然,主動告辭:“那我先回去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隨時找我。”

他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李貞琳輕輕帶上了門,卻沒有馬上走開,而是靜靜立在門外,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量。

過了會兒,她微微蹙了蹙眉,轉身走進了走廊中間的衛生間。

訪客走後,暮色西沉,病房裏愈發幽靜。

淩恒閉上了眼睛。其實不止是言真真今天困成狗,他昨晚上一夜沒睡,精神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只是聽說了某人上午的遭遇,才放棄了小憩的打算,陪同去上課。

春和的學生從來不是單純的學生,別看他什麽都沒說,下午的兩節課足以讓所有人掂量清楚。

李貞琳的到訪乃預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言真真。

她出了什麽事?

紛亂的思緒和疲憊的身體互拖後腿,終於在某個瞬間,將他拉入夢境。

入夢後,淩恒花了幾秒鐘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清醒夢不是什麽稀罕事,他並未多在意,直到視線不經意劃過病床,卻落了空。

床上沒人。

他頓時一驚,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推門出去。外面是幹凈的走廊,每間病房門上都掛著牌子,安全出口的標志在黑夜裏發光。

這個夢境一點都不像是夢,場景太逼真了。

淩恒定了定神,悄無聲息地走下樓。

樓裏一人也無,沒有病人,沒有醫生和護士,安靜得過了頭。細細一嗅,樓前栽種的大片花卉失去了香氣,猶如精美的仿生之物,沒有任何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