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容恒由梁十一帶著進了湖心小築,容璟正在二樓等他,印象中,父親的書房他從未來過,從前父親帶兵歸來,總有忙不完的國事,父親的書房機密甚多,一向有專人看管著,家中任何人都無權靠近,他這個世子爺也不例外。

容恒不知道父親為何找他,他站在門口,聽到梁十一通傳:“主子,世子爺來了。”

“進來!”

容恒猶豫片刻,推門而入,父親的書房布置得很是簡單,除了一張書桌外便只有一個放書的櫃子,連個多寶閣都沒有,一眼望去十分空蕩,和父親利索的行事風格相吻合。

父親從前就是這樣,只宋朝夕嫁進來後才在臥室放了許多不實用的用品,容恒上來時朝屋裏看了一眼,竟發現床的帷帳不知何時換了暖暖的黃色,櫃子都換成烤漆描花的新樣式,床前放著屏風,高架上擺著花瓶,瓶裏叢花競開,很有野趣的,倒將父親原本板正的房間裝扮得有了幾分生活氣。

容璟正坐在書桌前寫一封回信,雖邊境戰事剛歇,但瓦剌最近頻頻試探,戍邊將軍周淮是他舊部下,給他送了封加急的密函來,他剛寫了一半,容恒見他沒有停歇的意思,便恭敬地退回門邊站著。

他遠遠打量父親,父親身量比他高,長身玉立,豐神如玉,挺鼻薄唇,不笑時顯得有幾分冷肅,一般女子遇到父親這樣的人很難會不喜歡吧?更何況父親正值壯年,權勢通天,手握重兵,說是權傾天下也不為過,父親每日都要習武練劍,騎馬捶丸樣樣精通,比起武將他更像是文官,可一般文官又沒有他這樣的。

女子都仰慕強者,父親這樣的人天生讓人追逐著。

容璟封好信,交給梁十一,才重新回頭打量容恒,容恒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刻將頭埋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喘。容璟知道容恒怕他,正如這家中其他人一樣。他常年在外征戰,甚少回來,對這個兒子難免有幾分虧欠,從前他察覺到這兒子性子不夠果決,曾跟母親提過,要送容恒去軍中歷練,奈何程氏不同意,便只能作罷。

身為他唯一的兒子,在家中難免受寵,以至於他這般年歲卻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容璟蹙眉將一份密函扔在他面前,冷聲道:“你看看!”

容恒打開一看,嚇得倒吸一口氣,七王爺竟然有謀反之心?且七王爺竟然一直在裝傻?當然這樣的消息他最近已經有所耳聞,畢竟京城就這麽大,他有個好友父親管理京中禁軍,他多少聽說了一些,再說忽然跑了一個王爺,京城動靜弄得這麽大……

可父親的密函還是讓他嚇了一跳,畢竟這上面說顧顏也牽扯其中。

容恒背後冷汗涔涔,牽扯到謀反,這事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耀眼的日光從背後的窗欞照進來,光影勾勒出容璟冷硬的側臉,他神色難辨,“她近日總出去,你就沒有一點察覺?”

容恒攥緊手,“她說要給我母親抄經祭祀,我覺得她很好就沒有防備,再說她只是一個內宅婦人,又是太後賜的婚……”

“我問你,成親前你可見過她?”

容恒慌忙搖頭,“兒子從前根本不認識她……”

容璟又看他一眼,才端起一旁的茶水緩緩喝了一口,“你得慶幸這是太後賜的婚,否則你和她都要牽涉其中,我們國公府亦不能幸免,這事我會如實和皇上稟告。你年歲不小,做事卻不夠老練,你回去好好想想,你連身邊人都摸不透……”

容恒覺得羞愧,他竟然在女人的事上被父親責怪了,他對顧顏本就沒什麽感情,可父親說的沒錯,他連自己身邊人都管不住,還要父親出面來教她怎麽管女人。

“兒子知錯了。”

容璟又看他一眼,難掩失望,這兒子不像他便罷了,和他亦不親昵。不過顧顏是容恒的妻,他這個做公公的不方便插手,幸好顧顏摘得清,否則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這件事你自己處理好,若再有下次,我決不輕饒!”

容恒趕緊應下。倆人一前一後下樓時,正巧碰到宋朝夕從外面回來。

入冬後,白日一日短過一日,後院湖風吹人冷,宋朝夕早早便穿了披風,青竹還給她做了個兔毛的圍脖,扣在脖子上圍了一圈,再配上一襲紅,明媚又颯爽。

她很少在湖心小築看到容恒,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世子爺來了?”

容恒恭敬地行禮,“母親。”

他越恭敬宋朝夕越舒坦,宋朝夕眯著眼,笑了笑:“世子爺不必多禮。”

又轉頭看向容璟,語氣帶著幾分親昵:“爺,林中的棗子熟了,我剛才用竹竿敲了一些下來,用水泡過,您嘗嘗……”

說著就把一顆通紅的棗子強行塞到容璟嘴裏。

容恒眉頭微蹙,父親這樣的身份,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宋朝夕不乖乖行禮便罷了,怎麽能這樣?再說夫妻之間能做到舉案齊眉就很好了,他身邊所有夫婦都是這般,他和顧顏是這樣,大伯和伯母是這樣,其他友人的父母也是這樣,就是他親生母親在容璟面前亦十分拘謹,這是女子的本分,她一個高門嫡母做這種事實在有失分寸!怎麽能對父親這般沒大沒小?以父親的端方雅正,絕對會斥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