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了宋朝夕這邊,董老夫人先走過來,看了一會,再退後幾步,從遠處看了一會才驚道:

“朝夕在揚州這幾年,花藝倒是一點沒落下,你這手藝是誰教你的?”

宋朝夕如願看到宋朝顏臉色發白,神色陡變,心裏嗤笑一聲,這次回京她自然不會打無準備的仗,書中原身回府後不懂京城規矩,不會點茶插花,不懂侯府禮儀,說話做事頻頻出錯,而沈氏看著女兒這般卻連拉一把的心思都沒有,任女兒跌跌撞撞,成為眾人笑柄,彼時,宋朝顏十分得意,宋朝夕的上不了台面正好襯托了她的高雅大氣,次數多了,朝夕破罐子破摔,在侯府裏也愈發不受重視。

宋朝夕這次回來,姑母重金聘請了原先宮裏的教養嬤嬤,說起這位嬤嬤,點茶插花都很拿手,有她調教著,朝夕怎麽可能會差?事實上,凡是高門貴女需要學到的技藝,她一門不落地學過,嬤嬤誇她極有慧根,宋朝夕接受嬤嬤的調教,做了萬全準備才敢回來。

她到底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心境大開大合,事事看得通透,走過兩世人生,才更知道所有繁瑣的東西到頭來都歸於簡單,她因而更喜歡簡到極致的美,插花也是這般,一根修剪的光禿禿的高長花枝,微微彎曲出自然的姿態,只樹枝的中上部有兩朵緋色的小花,光禿禿的花瓶配光禿禿的樹枝,這兩朵小花乍看突兀,細看卻似定睛之筆,成為構圖的關鍵,使得這光禿禿的花枝多了些生趣來。

本朝插花有愈發簡約的趨勢,但簡約到宋朝夕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她就差沒剪幾支光禿禿的樹枝插進去了。其實,倒不如宋朝夕不想,只是手頭工具有限,季節也不對,這個季節的花開得艷麗,不如冬日的梅花素雅。

若說宋朝顏的也不錯,只是比起宋朝夕的,就好似一個門外漢對插花的匠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宋朝顏那小女兒家的花藝,放一旁看倒是不錯,只是通過這花藝傳達出的人生追求卻了不可見,反觀宋朝夕,她脫俗和雅致,借由花枝傳達的人生追求,內涵重於形式,對於一個閨閣女子,能有這樣的表現,實屬難得了!

如果她們問宋朝夕,宋朝夕一定會告訴她們——狗屁!

什麽內涵形式,她不過是嫌插花麻煩,就跟教養嬤嬤學了偷懶的法子,據嬤嬤說,這京中貴婦們啊,各個自命不凡,都覺得自己是鬥茶插花的高手,你跟這些人在一起,表現再好也很難被認同,這就跟美人看美人很難承認對方美一樣,必須反其道而行,你越簡單,越沒什麽可說的,越是不尋常,她們便越會反過來誇贊你。

一幅山水畫,旁人很容易點評出畫技巧的優劣,可你在一張紙上,只畫一個圓點抑或是一條線條,你簡到極致,你新穎另類,她們會生怕自己評價不到位,沒趕上這番潮流,閉著眼也會吹噓你一番。

讓她們覺得附和你才會靠近你這不俗的品味,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看來嬤嬤的法子真有用,這會子三位老夫人已經把宋朝夕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了。

“朝夕不僅模樣好看,插花更是一流,這樣標致水靈的人兒也不知道許了人家沒有。”董氏越看越滿意,原先還怕宋朝夕缺乏教養,如今看來,宋朝夕哪哪都不比宋朝顏差。

蔣氏笑了笑:“剛回來,正準備相看呢。”

“那就好,那就好……”董氏點到即止。

宋朝顏臉色鐵青,離開園子裏時差點站不穩,那種奇怪的挫敗和恐慌感又來了,近日她總有預感,總覺得自己擁有的一切會被宋朝夕一件件奪去,這種感覺簡直太不妙了,讓她無所適從。

妒意橫生,宋朝顏忽然拉著沈氏的袖子,哭道:“母親……”

沈氏心都要化了,她最疼宋朝顏,最不能看這個女兒哭,不覺心疼道:“好好的哭什麽?”

“母親,女兒心裏苦,要不是姐姐克我,我的身子怎麽會這麽弱?您之前跟我說,董老夫人是來給世子爺相看的,若是我沒被看中,若是她看上了姐姐,難不成我和世子爺的姻緣就這樣被姐姐破壞了?母親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世子爺,姐姐也知道,她怎麽可以搶我的東西,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沈氏眉心突突跳,拿起繡了白西施圖案的月白色帕子,給她擦眼淚。

“你怎麽說她搶你東西?難不成她對世子爺有了心思?那世子爺怎麽說?”

“母親,姐姐好像很喜歡世子爺,我有好幾次看到姐姐跟世子爺搭話,世子爺是什麽樣的身份,怎麽可能看的上她?她明明知道世子爺是女兒的心上人,卻在暗處勾搭,女兒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母親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宋朝顏一臉是淚,哭著跟沈氏撒嬌。

桃枝見夫人已經氣著了,便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