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裴三郎大概能夠理解朝廷為什麽會嚴格管制銅, 卻不限制戰奴和非銅制武器及甲衣的使用了, 實在是生存條件太險惡, 來自野外的危險太多, 需要充足的戰鬥力來保障人們不受野獸和流躥野匪的襲擊。京郊附近尚且這樣,別的地方可想而知。

他原本還想宿營野地, 現在看看,算了吧, 住莊園多好,有圍墻有院子, 雖然莊園裏也有養野獸, 但好歹有圈欄著, 野外……真的不知道會不會睡到半夜被野獸拖走。

他想象中,大貴族的莊園是上輩子的農家樂那樣的度假山莊, 山清水秀,土特產豐富, 上山抓鳥,下河撈魚,是個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好去處。實際上的大貴族農莊……就是臟亂差!

臟就不必說了,汙水橫流,隨地大小便, 隨地潑臟水,整個莊園裏沒有任何排水溝, 圈養動物的圈裏到處都是糞便, 也不見清理。圈很大, 於是裏面的糞便就是這裏一堆,那裏一團,再被動物們踩來踏去,又蹭到毛皮上,那叫一個臟到人想吐。虱子跳蚤這些東西,更是能夠看得見地在奴隸們的頭上、身上、衣服上到處爬,看得裴三郎的身上都跟著癢起來了。

亂,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規劃,完全是隨心所欲地亂堆亂放,這要是沒有人領路,八成是會迷路在各種圈和各種奴隸住的茅草屋中。

他沒見識過呀,好奇心重,然後在低矮的奴隸房門口朝裏看了眼,就……人住的圈吧。

一個低矮的小屋子只有一個幹草堆成的窩,窩裏鋪著破破爛爛的破襖子爛衣服,人就睡在稻草上變成了窩,除此以外,再沒別的東西,換洗衣物都沒一件,不要說矮桌,坐的凳子都沒一張,唯有墻角放著幾把木制的、石制的、骨制的勞作用的工具。有做飯的陶甕,在屋外的屋檐下,不知道是他們自己燒的還是破窖裏撿的,又醜又破,用石頭堆了個小灶,那灶是什麽樣子的呢,小學時候,學校組織郊遊野炊,學生們自己在野地裏搬幾塊石頭堆成的那種。小學生們野炊的鍋都比他們的幹凈,鍋底都比他們的臉幹凈。

他們做飯不洗手,捏豆餅,臟兮兮的手就在豆餅裏捏,抓得那叫一個惡心。

莊園裏最好的房子,是主人巡視時住的,跟他之前在朝城的莊園差不多,稍好些的就是桌子坐墊要整齊點,不過,大概這裏主人常年不來,屋裏的獸皮都讓蟲蛀了,墻角還爬著大蜘蛛和他沒見過的蟲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毒,反正是被護衛長南戟一把骨制飛刀給釘死在了墻上,綠汁四濺。他掀開墻角的睡塌,那睡塌是獸皮鋪在稻草上,翻開稻草,他找到了一個蟲子窩。當時全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於是,夜裏,裴三郎睡在了他的馬車上。

他的飯量很大的,一些飯量小的成年人都比不上他,晚上沒吃得下飯。

結果,入夜,管家讓人扛了個洗幹凈的女奴隸過來,說要給他暖床。

暖他妹喲,這麽臟的奴隸,他才八歲,這些人要幹嘛,禍害兒童嗎?

管家還用那種特別惡心的樣子告訴他,會很舒服的,教他去捏人家的咪咪。十四五歲的女奴隸,放上輩子還才上初中。

裴三郎罵管家畜生。

管家笑呵呵地說:“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裴三郎頓時理解貴族不要跟小賤人說話的規矩哪來的了,這管家真的是太惡心了。他叫來戰奴,把管家拉走了,讓他不準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又再三叮囑護衛長和百夫長一定要保護好他,千萬別離開他身邊,讓戰奴們就在睡袋裏睡到他旁邊,不要讓他被人偷走了。

他晚上也不敢睡覺,抱著匕首睡的。

小廝幾乎沒睡覺,守在馬車上陪著他,保證一定會替他放好哨,明天再補覺。

裴三郎出城一周,沒好好地睡過一場覺,也沒吃過一頓飽飯,沒有洗過一次澡,回城的時候簡直像難民,人都瘦了一圈。

他睡到半夜,被野獸嚎醒過,走到半路,他的隊伍被暗甲人和野人襲擊過。

那些人趁著他們在路上歇息的時候,藏在草叢中悄悄摸過來,從身後偷襲,把獨自出去噓噓的披甲人打暈了,等百夫長找到那披甲人時,披甲人都被扒光了,要是再晚點,就要被烤上了。

這要是換成他,早被嚇瘋了,那披甲人的心理素質賊強大,脫困後,光著身子,跟同伴們把那夥野人剿滅了,再穿回他的衣服,跟救他的人有說有笑地回來了,還跟他說沒事,就是後腦勺讓人打出個包。

裴三郎敬他是條漢子。

周圍的人就跟沒這回事的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習慣了,反正他沒習慣,他出去上廁所都顧不上好不好意思,身邊圍了一圈人,把他嚴密保護在中間,他再嗯嗯和噓噓。真的,先不說他身上裝的那些金子,就他這一身肉膘也很饞人。他把自己養得可好了,脫了衣服那叫又白又嫩又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