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活著總得面對現實。

換個角度想,她也是有一百畝地、二百戰奴、十六名隨從以及不少莊奴的人。

裴三郎當即收拾好心情,帶著健仆和莊頭去查看自己的地。

秋收的季節,天高雲闊,大清早的還有風,吹起來也挺舒爽的。

莊園外全是土地,地裏種植有粗糧和細糧。細糧稱黍、麥,產量低,但營養價值高,屬於貴族吃的細米。粗糧則是名為豆的幾種食物,產量略高,主要是喂馬和下等人的食物,另外還種有織布的麻,以及在田邊小道旁種有養蠶的桑樹,再加點零星的蔬菜之類的東西,零零散散的不少。

她在現代社會見到的農田土地都是劃分成一垅垅的,而且每隔上一段距離就會有蓄水池和蓄糞池,方便引水灌溉施肥,但在這裏都沒有。這裏的地很平,土質不是肥沃的黑土地,黃土層,土質板實,看起來就沒什麽營養。

地裏還在焚燒秸稈,燃起一片濃煙。

裴三郎指向那些秸稈,問:“那是燒來肥田的嗎?”

健仆回道:“是。”

裴三郎又問他們有蓄糞池和蓄水池嗎。

健仆回答,沒有。

裴三郎從他的表情看見幾分茫然,活脫脫地寫著:“那是什麽東西?”

裴三郎決定再看看。

然後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些人是真的完全看天吃飯。這是一個只有還處在使用陶器為主的時代,桶是陶制的,使用方式是靠捧,且易碎,這就注意莊奴們不可能抱著陶桶來來回回裝水澆水。

鎮武侯說給他的是富饒的土地,也沒騙他,他的地旁邊挨著的就是山,一片長滿成材樹木的大荒山,綿延起伏看不到頭的那種。秋季已經進入枯水季節,仍舊有水流出來,形成一條蜿蜒的小河溝,在他的土地間穿行。河溝兩岸是爛泥灘,泥灘裏還有抓泥鰍黃鱔的竹簍,河溝裏還有不少小魚小蝦。

河溝的水有一兩米深,水草豐茂,河水略微有點渾濁像是被水底的魚蝦攪成這樣的。

裴三郎指著遠處的山問:“那座山是無主的嗎?”

健仆問莊頭。

莊頭上前,對著健仆回答:“山裏多有猛獸出沒,以前經常吃人,久了就沒有人去了。”

裴三郎吩咐健仆:“打聽下是不是有主的。”無主的荒山,誰開荒出來算誰的。銅器之類的金屬屬於貴重物品,戰奴都沒有銅武器使用,就更別提拿來種莊稼了。沒有金屬的伐木工具,拿石斧一天都砍不倒一棵樹,磨石斧子都磨不過來。

有百畝地,有水源,再守著青山,未來也不是太難過。

裴三郎又問起莊園裏想有多少家禽家畜。

莊頭一一回答。雞有若幹、鴨有若幹、鵝有若幹。

若幹?他再問,莊頭不會數數。

裴三郎對這個世界再次刷新了認知。他讓莊頭帶路領他去家畜,就見在離莊園不遠的地方,小河溝裏遊著鴨子,沿岸蹲著鴨子,四周的地裏散落著雞,到處都是跑來跑去,追著吃螞蚱跑得正歡,全是散養,連個籬笆墻都沒有。這是不怕丟呐?他再想,周圍全是他的地,他的莊奴,一群雞還能跑到百畝地外去?

這還真是若幹。

井,沒有,吃的水在小河溝裏提。

裴三郎:“……”所以他剛才的那頓飯是鴨粑粑尿一起混著燉煮出來的嗎?

他用腳把自己的莊園丈量了遍,仔細查看過後,便打道回府。

百畝地聽起來好像很多,但其實就是9.3個足球場大,在這麽大的地方,他得養活,他、十六個隨從、二百個戰奴,以及包括莊主一家在內的十戶莊奴,總計二百九十人。他是貴族家庭出生,吃穿住用樣樣講究,這個莊子的產出供應他一個人都不夠。

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辦法都是人想的。

裴三郎回去後就找到他爹,反正他是遲早都要搬出去自力更生的,趁著他還能頂著幾年侯門貴公子行事,早點搬出去得了。讓他爹把管家提前給他,武學師父也讓他帶走,這五年裏養他和養戰奴的費用都一次性折現給他。賬他都算好了,寫在竹板上呈給他爹看,為了順利說服他爹,他還給他爹許了點好處,五年後,他開始給他養老,每年供奉他爹雞鴨鵝黍麥若幹。竹板刻字為證!

鎮武侯把他的三兒砸看了又看,眼裏的驚奇藏都藏不住。

裴三郎給他爹的表情翻譯了下,大家就是:沒想到你還是個寶藏男孩紙。

鎮武侯思量半晌,“嗯”了聲,又喊了聲,把門外的貼身隨從叫來,讓他以後跟著三公子。

隨從跪在地上,抱拳“喏”地應了聲,又轉身對著裴三郎扣頭,算是認下了主人。

鎮武侯又叮囑裴三郎一通,他的院子給他留到十二歲,在這段時間他任何時候想回來住都成。不過有一點,他的花銷如果都領走了,以後即使回來住,也要花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