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搞點大事

李矩也很為難。

做為洛陽一帶最強大的地方割據勢力,這些兵馬是他以一人之力,一點一點,在匈奴、北方、流民的夾縫中由小到大培養出來的。

北方強大而克制,渤海公的治世之能,更是天下稱贊。

但這不能成為他選擇的理由。

北方這兩年都在深耕轄區的土地、編戶,整頓世家土地人口兼並,沒有聯絡示好過黃河一帶那些獨霸一方的塢主,讓他們媚眼瞎拋,深感失敗,因此,這些塢主對北方政權並不親近。

而東晉就看到這一點,大肆加封這些塢主,各種官位爵位不要錢一樣丟出去——當然,也確實不要錢,東晉遠在江南,並沒有力量控制黃河一帶這些地頭蛇,耗費的只是使者來回的路費和護衛而已。

李矩也因此從一個被鄉人推舉塢主而被封為滎陽郡太守,有了名義上的官職。

並州劉琨也仗著自己是晉朝司空的地位,在北方沒有統治的地區大肆封官,頗有和東晉搶人態勢。

在洛陽並州一帶,劉琨的旗幟遠比渤海公有號召力,究其根本,就是北方壓根就沒有拉攏各地豪強的打算,甚至對人家的拉攏都是愛理不理,加上北方對土地和戶口的嚴格控制,各地豪強自然大失所望,紛紛打起了劉琨或者東晉司馬睿的大旗。

如今的豪強們,大部份內心還是希望東晉收復北方,平定匈奴,讓他們繼續過著土皇帝的日子,尤其是有點文化的士族們,四處宣揚北方的蠻橫無禮。

這無禮也是真無理——半年前,蒼秀兒收復兗州之後,北方的轄區就與洛陽司州一帶接壤,王虎等人平定兗州的亂匪流民時,便經常會把這些人追到兗州之外洛陽一帶。

開始時,王虎等人便沒有追了,可是這些人過不了多久就又回到兗州,重新搶掠。

這可不得了,王虎也好,邵君也好,甚至秀兒手下們,基本都是二十出頭甚至不到,個個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呢,哪受得了這種氣,當下便開了個大團,一群人各帶一軍,把兗州旁邊的滎陽郡也洗了一次。

李矩因此倒黴,那幾個月,北地鐵騎從滎陽郡的塢堡外呼嘯而過,路過之地秋毫無犯就罷了,還偶爾會給錢給物購買新鮮菜蔬,出手大方,遇到缺糧少食的百姓,竟會分給他們吃食,引得各地百姓愛戴挽留,甚至不少人欲將女兒嫁過去。

這對比太過慘烈,以至於王虎等人每次過來掃蕩盜匪,都仿佛巴掌一樣,重重拍在李矩和其一幹手下臉上。

李矩自認還是保護治下,受鄉民愛戴的領導,本身他也有上位的野心,他為此一天十封信地上書給渤海公,要她收束手下,不要越界。

然而,渤海公根本都懶得給他回信,他派去薊城的使者們倒也不算白去——他們帶回了大量薊城好物,受到本地住民的強烈歡迎,還有不少使者幹脆留在薊城,還把家人接去了。

這事讓李矩氣得好幾日沒吃下飯。

而上個月,並州劉琨帶兩萬兵馬奇襲平陽,平陽空虛,雖然暫時保住了城池,挫敗劉琨,但急招回了關中主力大軍,關中豪強險險守住長安,匈奴這兩年對關中辛苦的圍剿就此損於一旦。

劉琨雖敗尤勝,不屈不撓的聲望更是刷到了頂峰,攜此功勞去尋渤海公,想要一舉解決匈奴之患。

但這都暫時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他們這些在匈奴周圍的勢力,要不要向渤海公求援。

終於,李矩最後選擇是,向渤海公借糧,以此應對饑荒和匈奴將會來到的報復。

“滎陽無糧可還,渤海公豈願白借?”他的屬下鄧攸為此困惑問。

李矩嘆息一聲:“總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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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城,魏瑾剛剛接見了劉琨。

這位並州州長向她聲情並茂地解釋了這是一個多好的,滅亡匈奴、平定天下的機會,強烈建議她出兵,一舉攻破平陽城,活捉匈奴皇帝。

魏瑾默默聽完,輕抿一口單秘書給她泡的明前茶:“已入冬日,難以出兵。”

這不是推諉,今年的雪下的很多很大,北方不比南方冬天可以在室外睡,冬日出兵,有時下一晚上雪,很多士兵就直接涼了,更不用說攻打平陽要翻越太行山,糧草在冬天的山路上運輸的困難了。

“那麽,懷瑾是願意開春出兵了?”劉琨也知道冬日出兵的困難,但他更在意的是魏瑾的態度。

“春耕過後,自是可以,”魏瑾平靜道。

劉琨大喜,稱她是晉室棟梁。

但他口中的棟梁隨後放入下茶杯,凝視著這位晉朝舊臣數息,才緩緩問:“然而兵戰兇危,此次出兵,怕是非止於平陽之地呢。”

劉琨喜悅的神色瞬間僵在他疏狂俊朗的面容。

這短短幾個字,掀開的事實,卻是太難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