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大道聖行

“幽州刺史魏氏,慢侮天地,悖道逆理,以渺渺罪身,勾結胡虜,擅殺重臣,竊幽州權柄,牝雞司晨……”

高台之下,一身麻衣,形榮枯槁的犯人聲音嘹亮,青黑的眼眶中,一雙渾濁的眼中帶著惡狠狠地的殺意,將矛頭赫然指向高居最上的渤海公。

在他的口中,魏瑾是一個罪臣之女,本是奴婢之身,卻靠著各種卑鄙的手段排除異己,獲得了權力之後,不思報國,反而玩弄權術,不知道順應天理法統,簡直是天理不容的存在。

這座建築有些類似於階梯教室,講台前方修有半圓形的回音壁,可以將聲音傳得很遠,而周圍一階一階的座位,則可以讓很多人直接觀看到這一場審判。

周圍旁聽的士族甚多,不少人甚至直接露出了贊同的神色,對被加以鐐銬的趙氏家主表示同情。

而法官卻並不是蒼秀兒——因為出了一點意外,有人知道她是這次的主審後,趙家的幾個逃亡嫡系,襲擊了她,罪犯被當場拿住,投入大牢,秀兒姑娘因為反應快,只是手被割到,王二看完說要縫兩針,並無大礙。

於是這位精通古代歷史,懂得的士人軟肋的秀兒就暫時上不了場了。

而其它沒經過鍛煉的玩家們連這些文縐縐的古文都不定聽的懂,更不用說辯論了。

魏瑾本想親自下場,但是她如今是北方最高領導,親自下場,未免太給這個士族地主臉了。

好在這個時候,大秘書主動站了出來,接了這個任務。

這位在魏瑾身邊默默無聞,仿佛螺絲釘一樣的人,在出現在眾人眼中時,立時便引起了一番驚嘆,他在外貌上或許和那些幾小時捏臉美貌的玩家相差無幾,可在氣質上,卻是天差地別。

他只需靜靜站在台前,便是清風朗月,造化神秀,連正在義憤填膺,指責魏瑾的犯人都滯了一下,一時險些忘了台詞。

單謙之展顏一笑,先介紹了自己幽州刺史叢事的身份,表示自己有資格問證此案,隨後謙和地問道:“樂陵趙默,汝可知罪?”

趙默瞬間回過神來,一時憤然道:“吾趙氏自漢末遷居樂陵,已有一百六十余年,初時,黃巾亂起,吾先祖在鄉中據土自保,後來護佑鄉民,每有饑荒,皆開倉以濟百姓,百余年來,皆盡如此,實不知道所犯何罪!”

單謙之反問道:“那此人你可認得。”

於是立刻有人帶來一名有些畏縮的少年,看著趙默的目光帶著恐慌與躲避,在單謙之的質問下,說出了自己聽命與青州匪軍勾結的細節。

單謙之又讓人拿出了其中文書為證,還有十幾個參與此事的軍士與的趙低僮仆,幾乎可以說是人證物證俱在了。

周圍有機會旁觀的寒門學子義憤填膺,而士族們卻不為所動,看那些證據的目光,甚至帶著厭惡。

……

旁邊坐席上,吳王之子司馬鄴帶著新交的小夥伴王悅,看著那個正慷慨陳詞的犯人。

他正大聲分辨自己無罪,那些受傷身死庶民的都是他家逃奴,當年饑荒時賣身給他們家,文書盡在,受他們趙家的活命之恩,卻背信棄義出逃,又受渤海公包庇,所以他家的子嗣才氣不過,讓人報復,這錯雖有,但過不在他,而在渤海公的倒施逆行……

“你怎麽看?”司馬鄴冷笑著問新交的小夥伴。

王悅面帶躊躇,神色復雜。

他其實是不贊同這種行為的,占地圈田之行,南方晉室比北方要嚴重萬倍,他是親眼目見江北豪強南下後,圈占山澤,原本的良民失去生存之土,不得不依附豪族,淪為奴仆。

他斟酌了一下,才道:“卻是趙默行事太過,既然逃奴已經編戶,就是晉室良民,豈能隨意打殺。南方亦有此行,我父屢屢下令,要求莫要占據田澤,只是禁者自禁,占者自占,為之奈何。”

司馬鄴嗤笑一聲:“能禁才是笑話,我雖然身居北地,卻也知道,南方占田,以你們瑯琊王氏為甚。”

王悅一時間羞紅了耳尖,這話還真沒錯,就在前些天,他們家才占了大巫湖,還有新亭外的百裏山澤,更不要說那些在吳中圈地的族叔家人,有這種帶頭作用,那些士族不聽,也是常事。

而這時,那趙默已經說得唾沫飛濺,言談之中,更是把魏瑾比做王莽秦二之流,說當年秦始皇毀壞諡法,欲至萬世之數,而你今效防此法,使私田為王田,以工為先,奪民本業,讓田地買賣不得,吾受奉先君之成漬,豈容你在此顛倒天數!

他一番激昂辯解,居然有人在台上大聲呼好,人類的復讀機本質立刻就被激發,一時間,台上到處都是叫好之聲,仿佛這樣的話,便能讓敵人改變心意。

單謙之看到氣氛烘托得已經到了極限,眉眼恬淡,仿佛正在思考如何回懟,便聽場外突然一聲冷笑:“天數輪轉,豈是爾等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