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每個人來到這世上， 遇到的開局條件都不同。

大部分的開局，還能在同一賽場上角逐， 只是有的生來就靠近終點， 有的則需要努力去起跑線附近。

但大體上， 能拿到健健康康這一票的， 就算不喜歡跑步，還能在這個賽場上，想辦法混個其他路子。

嘉安他們這樣的孩子， 就不一樣了。

可能終其一生， 都很難來到這個賽場上，每一步都跋涉的格外艱難。

因果循環這件事情，放在這裏好像就失靈了一般。

這些從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的孩子， 背負的壓力和沉重， 是無解的。

花棠跟著葉絲蘭出來的時候，就見過一個村子裏已經超過百歲， 還在種杏樹掙錢的婆婆。

彎曲的脊椎和皺巴巴的臉，唯有眼底的執拗不肯熄滅。

因為她還有個殘障的兒子活著，需要人照顧， 如果婆婆去世了，這個兒子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她能繼續撐下去。她必須要活下去。

嘉安一家的情況，在相似經歷的家庭裏， 說不上好， 也說不上壞。

小夫妻兩個在發現孩子的眼疾之後， 沒有拋棄他，反而想辦法去求醫治療，讓嘉安的病情沒有更嚴重，傷害到腦神經或其他地方，已經往前走了一大步。

家裏的經濟條件可能沒有很寬裕，但也不至於窘迫到無法生存，夫妻兩個還可以帶著孩子搬到九州小區，給嘉安一個新的生活環境，又可以算是一步。

遇到能發掘嘉安遊泳天賦的教練，也願意推孩子一把，看看能不能走比賽這條路，以後也能有個賴以為生的技能和職業，更是比其他類似經歷的孩子，要多走幾步。

可這些足夠了嗎？

並沒有，嘉安的父母還是需要忙忙碌碌的工作，努力掙錢為孩子攢點東西，陪他去醫院看醫生，不會輕易的放棄。

疲憊又努力的往前走，期待一個不知道何時會發生的奇跡。

宋軒他們覺得生活好難，就是發現小嘉安已經這麽努力了，卻連普通孩子的生活都享受不到。

嘉安還有愛他的，不肯放棄他的，陪孩子一起倔強面對命運的父母。

小月牙他們的那個小學，身有殘疾的孩子，條件還要更差，沒有家人的支持，只剩下一個努力拉住他們的老師。

脆弱的，又意外堅韌的，死死拉住他們。

卻不敢想什麽時候維系會被崩斷，他們就掉了下去。

生活不易，可對嘉安他們來說，未免太挫折太艱難了些。

等花棠坐著瓜箱回小飯館的時候，平時喜歡咚的一聲踹收銀櫃台的黑貓，軟爪軟jio的直奔角落的大西瓜，然後鋪展在上面，當一塊沉思的貓餅。

直到飯點結束，店裏的客人陸續離開，貓餅還攤在西瓜上面。

顧余生發現花棠的缺席後，把手洗幹凈，從後廚出來，連西瓜把花棠一起抱了起來，放在桌子上。

比常人體溫更高的掌心能把貓腦瓜完全包住，揉湯圓一樣的搓了兩下，也沒有把貓餅搓精神。

隨便用小爪子推了兩下顧余生，花棠繼續攤在西瓜上。

“怎麽了？”

不逗花棠了，顧余生把西瓜轉個方向，讓貓餅正對著自己，然後捏住花棠軟趴趴垂下來的前爪，晃了晃。

抿起一只耳朵，花棠閉住眼睛，肚子抵在西瓜上空滑了兩下，然後，憑空摔了一下般，做作的從西瓜上掉下來。

“是嘉安的事情？”

還不止呢，花棠比劃完之後，立刻又學了幾個其他的動作，讓顧余生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在指潘老師和她的學生們。

悲傷不是惡貓的主色調，花棠越想越氣，看顧余生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麽之後，就開始用爪爪拍西瓜。

好在沒用全力，否則，瓜要被一拍為二裂開了。

貓語十級的顧余生沒有攔著花棠拍西瓜，他看花棠提到了嘉安，提到了潘老師和學生們，想了想之後，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相冊。

花棠看他一眼，把西瓜往顧余生身邊推了推，然後一邊繼續拍，一邊擠在他的手邊，低頭看相冊裏面的照片。

這都是潘老師發給葉絲蘭和顧余生的，在小學開始有固定的支教老師來幫助她之後，潘老師的工作壓力減小了很多，也有余力去做些別的事情了。

入夏之後，潘老師帶著孩子們挑完好的花瓣，做成類似果醬的罐頭之後，不僅可以賣錢賺上一筆，還給顧余生他們都寄了些。

“之前潘老師太忙了，沒時間做這些事情，但現在有支教老師幫忙，就輕松了很多。”

花棠之前還嘗過甜甜的鮮花醬，可不知道是怎麽做的，看到顧余生手機相冊裏有很多照片，就暫時霸占手機，自己用爪爪滑著看。

小月牙好久不見，又黑了不少，連帶著弟弟，姐弟倆逐漸包拯化，對著鏡頭笑的時候，牙白的簡直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