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吉原花街是從江戶遺留下來的地方, 裏面充斥著女人的香粉味,以及嬌媚的嬉笑聲。低等級的遊女們在格子後面等待著, 一旦見到有人經過,便從裏面伸出手, 企圖挽留過路的恩客。

格子是大部分遊女待著的地方, 小小的房間像格子一樣分割開來, 面向街道的墻, 像監獄的柵欄一樣, 能看到裏面的遊女。格子裏的燈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帥哥, 過來一下~”

未凪頭一次來到這種風花場所,根本不清楚這裏的規矩。她第一次被喊住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別人在叫她, 等過了幾個格子,有遊女說喊未凪時, 順帶說出她的特征。

街上人來人往,未凪避免與其他人相撞,接近某個格子的時候, 說話的女人抓住了她的衣袖。

“紮馬尾的帥哥,過來嘛~”嬌柔的叫聲帶上了奇妙的音調, 拽住未凪衣袖的手塗著艷麗的紅色甲油,未凪偏過頭, 順著蒼白的手指往上看。

她看到了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塗著厚厚香粉的遊女的眼線拉得很長, 吉原裏的女人, 眼睛都是這麽畫的,又嬌又媚。遊女像被關在籠子裏一樣,待在格子中,只能一聲聲地招攬客人。

成功拉住新帥哥的衣服,遊女露出短暫如曇花般的喜悅笑容。她今天沒有招到客人,若是沒有客人,那明天的溫飽便成了問題。

視線落到未凪臉上時,遊女愣了一會兒,手裏拽著的衣袖落下。

眼前的青年氣質太幹凈了,漂亮得不像來往的其他男人。他身上的氣息如冰霜般冷冽,透露著與眾不同的整潔。

不僅幹凈,還特別的好看。像這麽俊朗的臉,遊女倒不是沒見過,但是依舊會為眼前青年的模樣心驚。

他的臉上還有奇妙的斑紋,奇異地具有別樣的風情。

“抱歉,”青年的聲音很低,眉眼也沒有發怒的意思,他認真地看著遊女,純潔得像一只雪白的綿羊,“請問你喊我有事嗎?”

遊女聽到他的問話,按照她平時的脾氣,應該調笑著反問對方“什麽意思您不懂嗎”,然而眼前的人,眼睛太幹凈了。

那雙眼眸,仿佛是初春長出來的嫩芽。

被那麽幹凈整潔的眼睛看到,遊女抿了抿唇,她擡起手,用和服的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

“……”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麽答話,又不想放走這麽明顯的肥羊。她抓住青年的衣袖時,很明顯地感覺到衣料的不同,有錢又帥氣懂禮的男人,若是這麽簡單地放下,遊女大概會在日後每日每夜的後悔。

遊女下意識地找借口留下這個男人。

正巧,街道那邊出現了騷動。遊女隨意的掃了一眼,看到半空中高高舉起的傘,就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什麽?”

青年的視線轉向騷動的那邊,遊女靠著旁邊的墻,用奇妙的語氣向一無所知的男人解釋。

而這個時候也有好借口能暫時留下這個男人。

“是‘花魁道中’,”遊女聲音冷淡地回答,之前的悸動被掩蓋,她神色莫辨地繼續說道,“這裏不方便看,也不知道是哪個花魁。”

“花魁道中?”

青年的問話讓遊女笑了出聲。

這位帥哥估計是真的第一次來,連這些知識都不知道。

“是去‘揚屋’迎接恩客的出行方式,雖然浩大,但也挺累的。”遊女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花魁的選舉方式,並不是一級一級地往上爬的。能成為花魁的人,或是有過人的美貌,或是流落到花街的落魄貴族。培養一名花魁,消耗的資源可不少,她們注定一輩子都得留在花街。

和普通的遊女不同。

遊女雖然羨慕妒忌著花魁的地位,羨慕她們能夠自由選擇客人,也可以看心情來辦事,甚至有不少的人來服侍。但是大多數的花魁,注定要留在籠子裏度過一生。

相比之下,普通遊女雖然勞累,前方依舊露出一絲光明。

只要——

遊女的手指糾結地握緊。

只要有人——

“吉原裏,有多少個花魁?”青年突然發問,他長得很高,詢問遊女的時候,頭微微地低下。

遊女微仰著頭,內心驚慌,但還是把她知道的信息告訴陌生的青年。

“……加上抽足的須磨花魁,大概就這幾個。”遊女粗略地說出幾位花魁的名字,忐忑地看著青年。

青年沒再看她,而是像其他人一樣,站在道路邊上,把主幹道讓了出來。

美麗的花魁從他旁邊經過。

花魁穿著華麗,兩邊有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在攙扶著她的手。遊女說,在吉原裏,年紀幼小的孩子都被稱為“禿”,侍奉在花魁或者高等級的遊女身旁。

在花魁身後,還有保衛打手在身後支著傘。傘面微微傾斜,上面懸掛著流蘇,下擺還有幾顆漂亮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