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聖眷

齊璟凜眸一眯, 聲音沉冽冷徹:“滾。”

臉頰蹭在他的玄袍上,眼尾還有他雙唇的余溫殘存, 雲姒被他按在硬朗的胸膛, 動彈不得,也不敢動彈。

上一世, 那些人便是將她誣蔑成妖女, 若這不詳的胎記被人瞧見了,在這宮裏又是個定罪的噱頭。

雲姒心中自有掂量,故而方才任他親任他抱, 現下又一聲不吭窩在那人懷裏, 將眼角的印記擋得嚴嚴實實。

他們靠得極近, 身軀幾乎是貼在一起,身後的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只覺是她們出現得突兀,打擾了陛下的興致,而雲姑姑畢竟是女子, 親密被當場撞見, 難免呈惱羞之態。

齊璟聲色嚴冷, 微側的面龐線條淩厲,他一肅聲, 李桂便立即將那行宮女們帶離, 無人再敢多留。

很快人都走遠離去,月上梢頭,樹下疏影, 只剩了他們二人。

印記是藏住了,但皇帝和貼身宮女的風流韻事怕是會徹底傳開。

雲姒心中又是莫名怦然,又是忐忑不安,怕又有人突然出現,自己也還沒想好如何解釋這詭異的印記,總之他的懷抱很溫暖,她一動未動,埋在那人胸前久久沒擡頭。

良久,他微涼的手掠過她的側臉,輕輕將她的下巴勾起,雲姒一僵,只好仰起了頭。

流光透過疏葉投下月影,明暗交替間將那冰蓮印記映得若隱若現,他眸色極深,指腹輕滑過她的眼尾,在那處緩緩摩挲,低下頭凝眉細細審視。

他眉心微凜,眼底愈漸深沉,雲姒險些以為連他都要將她治罪,身子止不住顫了顫。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栗,齊璟凝視著她,聲線低沉緩慢:“害怕?”

羽睫微微一動,雲姒稍有畏縮,怯生生垂下頭,沒想隱瞞:“我娘說……這胎記不祥,不能讓人瞧見的……”

她說著輕咬了下唇,略頓一瞬,忽而探出手,柔軟的手心覆上了他的眼睛,“陛下別看了,會招致禍端……”

仔細思踱她的話,齊璟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拉下來,語氣已然深長:“不祥胎記,謝夫人是這麽和你說的?”

被他握住手腕,雲姒溫軟頷首,“嗯……”

齊璟眸色略深,而後沒再多言:“先回寢殿。”

*

那邊,李桂將事情都分配了下去,宮女們得了活,便各自開始清掃。

華清殿,禦池此刻沒有氤氳繚繞的溫熱水霧,只有明晃晃的金燈將殿內照得通亮。

外殿,蝶心擦拭金案的力道頗重,她緊鎖眉頭,想到方才那兩人交纏悱惻的背影,氣便不打一處來。

她黑著臉低怨:“我就知道她心懷不軌,勾引陛下,這是銜泥燕想變鳳凰呢!”

邊上一同在擦拭的冬凝聽到這話,擡眸瞪了過去:“蝶心你又亂說什麽?”

冬凝總是幫著雲姒說話,蝶心如今是連著她一起看不慣了,“我說她搔首弄姿,以色侍人!”

這話甚是難聽,冬凝放下手中布巾,正色道:“雲姑姑好歹是禦侍,你怎麽敢如此詆毀她?”

“事實擺在眼前,生了張勾人的狐媚臉,引誘男人的手段還不少,連陛下都被她迷惑了,”蝶心臉色極差,沒好氣道:“她在花園就投懷送抱,你不也瞧見了?這不是輕賤是什麽?”

“你!”冬凝想要反駁,但夜色中那一幕確實是親眼所見,最後她撇撇嘴:“你怎麽就知道不是陛下強迫呢?”

她的想法讓蝶心尤其匪夷所思,氣笑:“一個被侯府棄逐的蕩.婦之女,陛下能看上她什麽?”

“陛下也是男人啊,見美色動心,自然是人之常情,”冬凝水靈的眼睛瞥她一眼,淡嗤道:“反倒是你,陛下喜歡誰,跟你有什麽關系呀?”

蝶心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又見冬凝眨眨眼睛,詰問她:“而且你莫名其妙,總是針對雲姑姑,難不成你才有高飛枝頭的心思,所以嫉妒了?”

聞言,蝶心眸光一陣飄忽,支吾好一會兒,方才的理直氣壯瞬間虛了下來:“我們一起進宮的,都四五個年頭了,她給你灌迷魂湯了嗎,才幾天你就這麽幫她說話?”

冬凝嘟了嘟嘴,低頭擦案,輕哼一聲:“我就是覺得相由心生。”

說完她還朝著蝶心做了個鬼臉,蝶心正想斥罵回去,想了想最終忍了口氣,不作搭理。

*

皇帝喜歡清凈,因而養心殿外的長廊,從來都是沒有宮女隨侍的。

此時燈盞未亮,殿內一片寂然幽靜,只有月色皎皎透進窗牖,散落點點光影入榻,染了一室的迷離瞑色。

齊璟微斂眼簾,背著月影靜靠在祥雲軟塌上,面容沉在暗處,眸色如夜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雲姒將玉版宣紙小心放置在案上,隔著流盈的月光望了眼靜倚窗邊的那人,方才從禦書房回來後,他便坐在那處,什麽都沒吩咐,只獨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