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侍君

皇兄?

雲姒奇怪看他, 而男人慢悠悠走近,橫著指腹摩挲下唇, 將她反復端詳:“嗯……還真是嬌顏美艷驚絕人間, 難怪他千年老樹也風流了一回。”

說罷,他的視線在雲姒唇瓣某處微一停留, 唇邊忽然噙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痕。

花溢香, 木影深,雲姒當下知道他不會是刺客,便站在繁枝蔭蔽下不跑了, 何況就算他是, 這人腳底功夫無蹤無影的, 她逃也逃不掉。

只是雲姒對他的話略感莫名,遲疑一瞬後不由問道:“……什麽千年老樹?”

還風流?

見她滿目懵然, 男人眉眼略揚,忽然起了興致,離她幾步停下。

他笑著清清嗓子, 隨後將某人的威嚴學了個七八成, 深沉道:“咳, 姒兒早就是朕的人了,雖然只是相處了一日, 朕卻是喜歡得緊!”

聽得此隱隱忍笑的語氣, 雲姒微微皺眉,發覺這話甚是耳熟,似是和齊璟那日將她從侯府帶走時說的相差無幾, 靜思片刻才逐漸反應過來,是眼前之人在調侃。

她雙頰頓時泛紅,半羞半惱的神情被男人看進眼裏,他好整以暇:“還真是你啊?跟永安侯府決斷的那個?雲四姑娘?”

雲姒黛眉愈發皺緊,這並非光榮的事,若不是因為皇帝,任誰聽了都免不了譏諷幾句。

雲姒正欲警惕他,誰知這人反而露出了贊賞之色,慵懶抱臂,輕笑道:“還算有點骨氣啊,反正侯府不是什麽正經地方,走了也好!”

這聽著倒是不假,只是這人一口三舌的話真多,再不讓他閉嘴,指不定又說出些亂七八糟的來。

雲姒抿唇,嬌叱道:“大膽!位有尊卑上下,你方才敢以陛下自稱,如此逾矩,莫非是心有不軌!”

男人彎了唇,淡定抽出腰間紙扇:“好好好,是我僭越了,”話雖如此,面上卻無半分醒悔的樣子,一邊閑步走至她跟前,一邊揮扇而開,揚著壞笑:“可我這說的也是實話不是?”

雲姒擡眸漾他:“你少無中生有了!”

她神色不屈,心下卻開始思慮,那時齊璟行事如此高調,該不會誰都知道了吧?

果然下一刻便聽男人揶揄道:“此言差矣,這事別說京都,整個齊國可都傳遍了,”搖著紙扇,笑意散漫:“我皇兄好不容易喜歡個姑娘,怎麽能偷偷摸摸的呢?”

什麽喜歡,又在胡言亂語!

雲姒在心裏暗罵,忽又凝神一想,現在在外人看來,她是被皇帝眷養在寢宮的,就是因為忌憚著才無人敢多言,怪不得他之前在雲姮面前對她的態度這般曖昧繾綣,原來是在做戲。

心間掠過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她粉唇輕抿,瞧了那人一眼,謹慎試探:“你口口聲聲皇兄,難不成……”

穩下思緒,再度打量眼前男子,雲姒才發覺他衣冠雖隨性,卻也是貴氣,又在禦乾宮這般肆無忌憚,很難不將他和去往禦書房的瑞王殿下聯系到一處。

男人似乎覺得她頗有意思,笑裏滿是趣味:“怎麽話到舌頭流半寸啊,說完。”

雲姒眼波微動,溫溫吞吞:“……瑞 瑞王殿下?”

男人丹鳳眼眸微微一挑,倏地合上扇,收笑肅聲道:“知道是本王,還不跪下行禮?”

他看上去是喜怒無常的冷酷模樣,雲姒雖稍有震驚,卻也沒有怕他,可能是心下覺得那人會替自己撐腰,也可能是她認為面前這個自稱瑞王的男人,面上的嚴肅全然掩不住他骨子裏的恣意灑脫,說白了,就是他的佯裝太假。

天地飄來一縷清風,日光穿透葉間,錯影點點如星雨。

結實盤踞的樹幹旁,雲姒端手靜立,清眸略略低轉,思忖一瞬,聲音淡定溫然:“陛下說了,在禦乾宮的所有人,都要聽我的。”

光影似星芒般灑在她纖密的睫翼,將她眼中的明楚漾得撲朔迷離。

聞言男人奕奕軒朗的臉上浮現詫異,凝了她一會兒轉瞬哈哈揚聲而笑,當下便忍不住擡起手中折扇,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她的額頭,“看皇兄把你給慣的!”

一時沒躲開,細嫩的膚上掠了絲痛感,雲姒立刻覆了手背到額間,心有不甘蹙了眉,甚是熟絡地暗諷回去:“冬意甚濃,殿下隨身攜把扇子,不嫌冷嗎?”

男人哼笑,握扇憑空點了點她:“小宮女沒見識,執此懷袖雅物,笑看戔戔塵寰,不將韶華虧負,豈非瀟灑自在之意?”

雲姒淡淡撇了下嘴,說的是瀟瀟灑灑樂得自在,分明就是輕浮散漫不守禮度。

“嗯?不懂了?”男人見她不說話,薄唇一勾開了扇,頗為得意地湊近她些許,曲指叩了叩:“看這扇面的春深泛湖圖,可是出自我皇兄之筆,還有這扇骨,也是他親自雕鐫的,你來仔細瞧,上邊的竹刻每個字都是精雕細琢……”

聽見是那人所作,雲姒略一猶豫還是側眸瞟去,雖只一眼,但足能看出繪刻之人確實是極其用心,湖心輕舟隱泛細雨,寥寥幾筆卻是將濃濃的春意之情描繪得惟妙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