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魂

建文元年, 皇帝朱允炆攜親信大臣削藩, 燕王朱棣起兵反抗,隨後揮師南下,史稱“靖難之役”。戰爭歷時四年, 燕王朱棣攻下帝都南京稱帝,建文帝攜長子朱文奎下落不明, 幼子朱文圭落於新帝之手,後被封為潤懷王。

沒能在逃走的時候將弟弟一並帶走, 是父皇一生的悔痛,也成了他一生的執念。所以後來聯系舊部, 發動動亂,進行刺殺,每一次刀尖舔血九死一生, 哪怕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他也不曾放棄, 亦不敢放棄。

因為“自由”的他要拯救不“自由”的弟弟,要恢復他們建文一脈的正統地位,要為在靖難之役中慘死的無辜臣子和百姓伸張公道。

“所以你是建文帝的長子--朱文奎?”聽完他的敘述後, 杜若一臉唏噓的看著他, 語氣感概萬千。

朱棣死後皇位傳給了兒子, 兒子傳給了孫子, 孫子傳給了曾孫,一直到明朝滅亡,坐在那把龍椅上的都是他的血脈, 和建文帝一脈再無任何瓜葛。

可見朱文奎的復國大業就沒有成功過,他的人生目標就是鏡花水月一場空,連弟弟朱文圭都是朱祁鎮再次上位後將他放出來的。

朱潤玉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心,無意識的摩挲著自己的無名指,聲音幽幽,“若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做朱文奎,只做朱潤玉。”潤玉是棠藝給他取的字,意為君子如玉,端方溫潤,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陰暗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光明和溫暖,亦是支撐他走到最後的勇氣和信念。

“所以我成為僵屍是我弟弟的後人做的嗎?”就在杜若想要安慰一下這倒黴孩子的時候,朱潤玉先一步自我調節好了情緒,擡起頭,眼神銳利的盯著她問道。

“不知道你的確定身份之前我這麽懷疑過,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杜若定了定神,實事求是的道。

能將一個死人養成一具僵屍,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一個被囚禁多年的失勢皇子若是有這個本事,朱棣能不能坐穩江山還說不定呢。

“所以比起你弟弟,我更傾向於你父親或者--”杜若看著他的眼睛,清透的眸光仿佛穿透了他眸底的黑暗,帶著某種讓他心慌意亂的不安,“是你身邊的人做的。”

“不可能,我不認識這樣的........”朱潤玉想都沒想的矢口否認,卻又在指尖摸到一抹溫潤的時候猛然失了聲,瞳孔放大,像是想到了什麽事,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的無名指,神色復雜的盯著那枚玉戒。

杜若和商陸注意到他情緒不對,也追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那枚玉戒時表情不一。

杜若是充滿了好奇,而商陸的表情就很微妙了。

他看著那枚玉戒,腦海深處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快的他沒有抓住,他抿著唇,心跳在這一刻亂了節奏。

“不可能。”朱潤玉此刻腦子亂成了一鍋粥,許多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一股腦湧了上來,那些被忽視的細節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以一種霸道又清晰的姿態闖入了腦中,血色的風暴在眼底盤旋,周身湧出了無數的黑氣。

“我兒,你放心,父皇不會就這麽讓你死的!”臨死前父親雙目通紅,聲音沙啞的道,語氣帶著某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潤玉,這個是我向師父求來的護身符,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它會代替我保護你的。”女孩輕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慢慢低落,“所以你一定要像愛護我一樣愛護它。”

“天地玄黃,日月昭昭,以我真靈,獻祭余生--”

茫茫黑暗中,在空曠的原野上自天邊傳來的神秘聲音,無名指上發出的滾燙熱意,靈魂被撕扯拉鋸最後陷入黑暗的疼痛........最後盡數化作了女孩明亮燦爛的笑靨,“棠藝--”

他低聲呢喃,聲音苦澀沙啞,一滴滾燙的濕潤落在了手背上、打在了那抹淺綠上,像是清晨的露珠,轉瞬即逝。

與此同時,在五味館數千米之外的影視基地中,吊著威亞在空中做著危險的動作的女孩忽然臉色一白,捂著自己的心口渾身顫抖起來。

導演見狀一驚,立馬喊“卡”停止了拍攝,揮手讓道具人員趕緊將人放了下來,“棠藝,棠藝,你沒事吧?”

場務率先跑了過去,一邊給她松開身上的束縛,一邊大聲問道。

然而女孩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濃密如雅羽的眼睫劇烈顫了顫,額頭的冷汗一滴滴的順著白皙的面容滾落,整個人疼的發不出聲音。

“快,送醫院。”導演走過來見到她這幅模樣後心頭一顫,不敢耽誤立馬叫人將她抱著送去了醫院。

只是今天的重頭戲都在她身上,主人不在了剩下的戲也拍不了,導演暗自嘀咕了一聲“晦氣”,揮揮手讓大家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