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畫像(第2/3頁)

她的阿娘那麽年輕便死了,可她卻從來沒叫過她一聲阿娘,甚至時至今日才知道真相。

這令知知在感到錯亂的同時,又生出一種難過的情緒,帶她來到世上的女子,她與她的關聯,僅僅就只有那短暫的懷胎十月。

某種意義上,她以為自己一出生便離開了生父生母,居然一語成讖,成了真正的分別。

……

青娘哄著小娘子喂甜糕,擡眼看著夫人,見她又走神了,自從江夫人走後,夫人的情緒便一直不大對,她想了想,輕聲問,“娘子,您怎麽了?”

知知回過神,見到青娘擔憂望著自己,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傾訴。

她性格裏便有種隱忍,生來便是如此,即便有什麽心事,大多也藏在心中,不肯與旁人傾訴。這很不好,但知知生來如此,也改不了。

想了想,知知抿著唇輕笑著搖頭,“沒什麽,可能有些累了。”

青娘神色頓時鄭重了,“娘子這幾日的確忙,好在老夫人和小娘子都平安到了,您也能好好歇一歇。明日府裏請大夫,給老夫人請脈,娘子也一並看看吧。”

知知應下,吃過甜糕的珠珠拍著手,示意大人們給她擦手,小娘子年紀小,卻極愛幹凈,這一點倒是不隨爹爹,隨娘。

青娘替珠珠擦了手,珠珠便靠進了知知的懷裏,小眼睛一閉一閉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知知滿腹心事,頓時被瞌睡蟲似的小女兒給弄沒了,索性抱了她,在帳內睡得天昏地暗。

青娘後來進屋來瞧,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母女倆個睡作一團,小的睡得肚子一鼓一鼓,蓮藕似的胳膊腿兒大咧咧敞著。大的倒睡得規矩,清淺的呼吸一聽,便曉得也是睡沉了,叫人看著壓根不舍得叫。

……

同一時刻,幽州侯府。

戰瑾在父親門外輾轉來回走了幾圈,眼看天色漸晚,終是下定決心,擡手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聲渾厚的男聲,“進來。”

戰瑾推開門,便瞧見自家父親,站在書桌前,不知下筆寫著什麽。書房並不寬敞,無論冬夏,這裏既不用火爐,也不用冰,甚至簡陋的擺設,看上去與整個侯府任何一個地方,都顯得格格不入。

在戰瑾的印象中,自家父親一直是這樣,猶如苦行僧修行一般,過著清苦的日子。明明正值壯年,除去練武帶兵外,父親卻別無其他愛好,不好酒、不好女色……甚至連生辰與過年,都冷冷清清度過。

府裏人都覺得侯爺冷心冷情,連對老侯夫人都態度冷淡,踏足長春院的次數,一年也就幾回,但只有戰瑾和老侯夫人明白其中緣由。

戰瑾沒急著開口,他只是靜靜站立著。

戰胥寫下最後一筆,才擡頭看向自己的獨子,“究竟什麽事讓你這麽猶豫,方才在門口來來回回走?”

戰瑾深呼吸一口氣,“茲事體大,孩兒怕叫父親空歡喜一場,所以才一再猶豫。”

戰胥禁不住一笑,“空歡喜?這世間還有值得我歡喜之事,說來聽聽。”

戰瑾神色鄭重,緩緩開口,“月前,孩兒隨父親去射陽赴宴時,曾在宴上與陸錚之妻有一面之緣,當時孩兒便覺得眼熟且十分親切……”

戰胥聽著,露出一絲笑,搖著頭道,“你不會瞧上人陸錚的妻子了吧?”

“父親說笑了,孩兒不敢。”戰瑾微微一頓,他說不敢,並非說什麽客套話,而是真的不敢,若江知知的身份是真的,那他但凡敢動一動這心思,父親能當場砍了他。

戰胥聞言,神色一怔,仿佛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他沉聲,“繼續。”

戰瑾:“她的模樣,肖似我曾在父親書房見過的母親的畫像。且,後來我打聽得知,巧合的是,陸錚之妻姓江。”

戰胥的手微微一顫,搖頭道,“不可能,應當只是湊巧。”

阿若的屍首,是他親手掘出來,帶回幽州的,又親自葬下的。這世上與阿若相似之人,何止成百上千,就連母親後來求和,亦送來幾個與阿若相似之人,然而再像也只是贗品,他還沒有可悲到要靠著贗品來思念亡妻。

“孩兒私下派人去兗州查了,江氏生在鄖陽衛所,因出生後被鄖陽原郡丞家的仆人與江六娘子掉包,而被養在江府長大。直到及笄前,才回到衛所江家。她的生辰,在十二月初十。”

“十二月?初十?”戰胥神色一怔,手猛地一顫,腦海中像是炸開了一樣。

此時,戰瑾又從袖中取出一副畫,折了好幾折,雙手遞過去。

“父親,這是我命人根據見過江氏之人的描述,繪出的江氏畫像。那人……那畫師未曾見過夫人……”

他說罷,手中畫像被戰胥一把奪走,幾乎是立即被鋪在了桌案上,雪白的紙張上,露出一張清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