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母親

“冬藏祭?”

陸錚剛來衙署, 便被等候多時的祭官堵了個正著,一封文書便遞了上來。

祭官聽陸錚發問,忙恭謹道, “是,此乃大祭,還請主公務必露個面。”

冬藏祭乃廣牧由來已久的祭典。傳聞中,谷神後稷會在這一日來民間視察,既為了感謝谷神後稷這一年的保佑, 也是為了乞求來年的豐收, 冬藏祭每年都辦,且辦得還十分隆重。

祭官解釋了一番,又道, “若是能攜家眷一起,便更好了。廣牧百姓皆知,主公近日新添了一位小娘子,都盼著能遠遠看一眼,討個吉利……”

祭官這回也是豁出去了,大著膽子一通說, 陸錚本來還不欲讓女兒露面,但想著, 珠珠畢竟是他的女兒,哪裏能一直躲著,便道,“行, 你自去安排。”

祭官樂呵呵下去,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了。

他專司祭祀一事,自然曉得, 這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但為何掌權之人,無一人廢棄祭祀之禮?其一乃為祖先立下的規矩,輕易廢棄不得;其二,祭祀之禮能令百姓生出敬畏之心,乃至臣服之心。

陸錚身為兗州之主,若能出席冬藏祭,且還是帶著家眷,能令冬藏祭的效果翻一番,也算是對他這個祭官的肯定。

祭官走後,陸錚也沒得空,底下謀士又來了,懷裏抱著堆厚厚的紙。

陸錚一看,便不由得想起,管鶴雲曾給他府裏送的一車車的史書,“這是何物?”

謀士倒像抱著堆寶貝似的,道,“此乃此番來投主公之文士,所做的詩詞歌賦同文章,主公既有空,便親自看看。”

陸錚忙擺手,“不必了,你們挑就是,我不擅長這些。”

謀士面露失望之色,道,“主公無暇看,那下官將其中上上的文章挑出來,主公多少看一眼吧。”

見手下謀士都妥協到這個份上了,陸錚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為,的確放權有點放得太過了,手下人一時不習慣倒也正常,便勉強點頭,應道。“既如此,我便看看。”

說罷,謀士便立即從最上面取出一疊,交由隨從,放到了陸錚的桌案前。

陸錚是一貫不喜這些歌功頌德的文章,什麽錦繡文章的,寫的再美,在他眼裏,也是不知所雲,看了便頭大的文章。因此做主了心理準備,才翻開了那一疊文章。

最上頭的一篇,便令他眼前一亮,看慣了歌功頌德之詞,那些文章動不動就聖人先祖,要麽就是周天子言,恨不得追溯到盤古開天地起,看得人頭腦發脹。手頭這篇卻難得的沒以聖人之言開口,寫的乃是兗州水利開發。

開頭分析兗州河道情況,中間寫的是近百年兗州水利的發展,文章末尾畫龍點睛,提出了河道開發的想法。言之有物,字字璣珠,通篇下來,沒半句廢話。

陸錚翻到末尾,看見落款,道,“這裴晏安還不錯,是個實幹的。”

謀士立馬道,“主公英明!這裴晏安的確是難得的人才,主公今日得閑,不如見一見。”

陸錚本想應,又想起自己今日還有事,便道,“算了,下回一起見吧,也不急於一時。”說罷,又翻了剩下的幾篇文章,俱還算合他眼緣,點了其中幾名,便算看過了。

在衙署處理了一上午的正事,陸錚才回太守府,行至離正院尚有一半的路,忽的聽見一陣哭聲。

他微微皺眉,走過去,見侄兒陸承坐在樹上,嗚嗚咽咽的,哭得好不可憐。

陸錚看了片刻,出聲,“陸承……”

本來哭得十分投入的陸承嚇得差點滾下來,好不容易坐穩了,才有空往下看,這一看,把自己嚇壞了,就要往下蹦,跳下來後,磕磕巴巴喊,“二——二叔……”

陸錚沒責怪他,問,“哭什麽?”

陸承本以為叫二叔看見自己這個哭哭啼啼的樣子,定要挨罵了,卻沒想二叔非但沒罵他,反而語氣還很平和,鼓起勇氣道,“我——今日是我的生辰……”

他說完一半,陸錚便懂了。

陸承是過繼的孩子,肖夫人寵他,但十分忌諱的就是一點,讓他和從前的事情沾上一點邊。就說生辰,陸承是冬天生的,但肖夫人改了他的生辰,讓他隨了長子陸宵的生辰。自然不允許他過自己的生辰,但小孩子麽,少年心性,本該全家慶祝的生辰,冷冷清清的,不免就委屈了。

陸承說完了,見二叔沒接話,又恐他生氣,忙道,“二叔,我不是怪祖母,我就是想吃壽面……我不敢在東院說,他們肯定會跟祖母說,又要惹得祖母不高興。”

陸錚回神,拍拍面前小蘿蔔頭的腦袋,道,“跟我走。”

陸承對自己這位二叔,一貫是又敬又怕,還有些慕孺之情,立馬就追上去了,小心翼翼問,“二叔帶我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