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猶豫(第2/2頁)

知知怔了下,便被陸錚從後擁住了,沉聲問她,“喜歡麽?從前沒給你送過,這回一並補上了。往後會有更多更好的……”

知知望了眼那滿箱子的首飾珠寶,忽的轉身,抱住陸錚的腰。

陸錚一愣,低頭摸她的發,“怎麽了?”

知知仰臉,小聲道,“我有點心慌。我不喜歡這些,我說過,夫君親手摘束花,我就很開心,這些我不喜歡。我——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陸錚不解。

知知其實自己都說不上來害怕什麽,但她心裏就是止不住的發慌,這和陸錚在外打仗時的慌不一樣。從踏進這府邸,人人都要跪她起,直到這幾箱子價值連城的首飾珠寶,擺在她面前,她心裏的慌亂,終於一下子全顯露出來了。

陸錚難得見她慌成這個樣子,自然心疼,道,“說不出便不說了,你不喜歡我便叫人拿走。”

說著,揚聲叫了下人,搬走了那幾大箱子。

因為這一出,知知接下來都有些心神不寧,坐在榻上,略有些走神。

陸錚做這些,本意是想哄知知,哪曉得反倒惹她不高興了,心下懊惱,一掃這幾日拿下鄖陽的激動,情緒也跟著冷了下來。

知知坐了會兒,也想不通自己怎麽忽然發慌,扭頭看見陸錚蹙眉望著自己,眼神滿是擔憂,不由得心頭一暖,靠進他懷裏。

“夫君,我思來想去,大概是一時不習慣吧。從前在衛所時,大家關系都親近,不像這裏,下人動不動就要下跪,又都十分畏懼我,我心裏覺得不舒服。而且,夫君忽然送我這些,我曉得夫君是為了我開心,可我不喜歡,我喜歡從前夫君送我的。”

陸錚想了想,“你可是不習慣在這裏住著?”

知知很快搖頭,“不是,住在哪裏都一樣,我就是感覺身邊的人都變了,我有點害怕。大家都變了,和在衛所的時候不一樣了。”

變了?

陸錚這幾日因為打了勝仗,手握權勢而發熱的頭腦,在這一刻忽然冷了下來。過度膨脹的征服欲,也隨之散去。

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這些日子那種虛浮的過度興奮,從何而來。就像窮人驟富一樣,權勢和錢財一樣,是蜜糖一樣的毒,能令人模樣大變。

這些時日的記憶,在這一刹那變得模糊,是什麽時候起,見到畏懼瑟縮跪下的百姓,他能夠熟視無睹,徑自走過?什麽時候起,旁人對於他的畏懼,成了他心目中的服從?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同曾經被他所瞧不起的,那些高居廟堂,如同碩鼠一般攫取民脂民膏,不顧百姓疾苦的所謂官員,又有何不同?

陸錚心中不斷拷問自己,內心膨脹的欲望和無處宣泄的興奮,驟然冷卻。

……

次日,陸錚從府邸出來,他一夜未眠,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入了府衙後,剛坐下,李多和黃巍便來了。

“坐。”陸錚頷首,讓二人坐下,“何事?”

二人彼此看了眼,李多開口,“廣牧那邊來了急報,希望我們能切斷蔣鑫軍隊的後路。”

戰事一如陸錚此前預料,鐘氏據廣牧已久,蔣鑫一時攻不下,戰線也隨之拉長。雖久攻不下,但蔣鑫乃將門之後,此番又是有備而來,鐘氏仍是抵抗吃力。

昨日一戰,又讓那蔣鑫拿下一個據點。

廣牧鐘家如今是力有不逮,求援自是不敢,只怕引狼入室,北邊是占了青、冀、幽,素有狼子野心的封胥,南邊是野心勃勃的陳氏,誰沒覬覦過兗州這塊肥肉?

此時的鐘氏,就猶如狼口之下的羚羊,已顯頹勢,但仍竭力保全兗州。

此番急報來,求的便是陸錚出手,將蔣鑫軍隊的後勤斬斷,再慢慢耗,倒有可能拖出一線生機來。

李多和黃巍彼此望了眼,見陸錚陷入思索中,俱不敢開口相勸。

道義而言,陸錚同屬兗州麾下,自然不該袖手旁觀,當出兵斬斷蔣鑫後勤,助鐘家一臂之力。但從理智和利益上而言,此時坐壁旁觀,才是上策。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陸錚要做的,便是這個漁翁。無論是蔣鑫輸了,還是鐘家輸了,或是兩方兩敗俱傷,他都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率先出手,拿下廣牧,占了兗州。

屆時,他陸錚才真正在這亂世中占一席之位。

眼下倘若真答應了鐘家請求,那便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

他閉目沉思,腦海中思緒拉扯,再睜眼時,已做了決定。

他沉聲道。

“回信。”

“就說,我陸錚,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