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裴延

鄖陽之行,倒不是陸錚一時興起胡謅的,第二日,他便帶了人馬,進了城。

接待他的官員,正是黃巍扒拉出來接手郡中事務的一個,原是郡中一小吏,姓張。

一見陸錚,張吏又是鞠躬又是賠笑的,過分殷勤,弄得陸錚心中不喜,打發了他,自己去忙正事了。

先去了黃巍處,二人去了暫時安置流民的破廟,剛進門,大約是那些流民認出陸錚來了,齊刷刷跪了一地。

見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陸錚和黃巍都不大好受,安撫眾人幾句,從廟裏出來,黃巍這麽個沉穩之人都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叫什麽事!太不把人當人了!”

陸錚拍拍他的肩,勸道,“亂世中,人命輕賤,我們管不了那麽多,能救下多少是多少。”

黃巍也嘆氣道,“我就希望,朝廷別追究到這些流民身上。入軍籍雖然要打仗,但好歹能活命。”

陸錚沒多說,只道,“盡力而為吧,過幾日我先把人帶回衛所去,一直住在破廟,我怕遲早要出事。”

鄖陽百姓對這些流民恨之入骨,將他們當做蠻族的走狗,長久住在這裏,遲早要惹得城內百姓不滿。

從破廟回到驛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代行郡守職務的官員遞了請帖來,要請他去吃酒,陸錚沒心情,直接給回了。

那遞請帖的小官哭喪著臉,陸錚懶得理會,徑直上了樓,回房。

剛進門,他便覺出不大對勁,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再往裏走,便看到帳子裏伸出只白玉般的臂,指甲上點著蔻丹。

“大人,奴來伺候您——”

話未盡,陸錚的臉刷的一下沉了,閉了閉眼,忍住沒沖榻上的弱女子發火,但也沒往那邊多看一眼。

疾步出了房門,喊來自作主張安排了女子的張吏,面無表情,“換房,換間幹凈的。”

張吏被嚇得魂飛魄散,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安排了暖床的女子麽,怎麽就惹得陸錚這般勃然大怒了,磕巴道,“可是……那女子犯了大人的忌諱?”

話剛說出口,就發覺面前這位爺的臉更黑了,煞氣重的嚇人,立馬閉了嘴,老老實實去安排幹凈的房間去了。

待陸錚走了,張吏都還鬧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犯了忌諱。

……

本來陸錚至少要在鄖陽留三日的,但自那夜暖床女子的事後,他便不大想留了,便叫黃巍抓緊些,第三日的早上,便帶著幾百流民,返程回衛所了。

回了衛所,把安置流民的活,交給了李多和其余幾個百戶,陸錚便出了衛所,往家去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先去了陸母處,他數日未回,於情於理都要去見見母親。

肖夫人一如從前,沒問陸錚做什麽去了,順利與否,而是直接問起了過繼的人選挑的如何了。

陸錚眼裏劃過一絲失落,倒也習以為常,道,“這幾日衛所事多,我已托族老尋了,待人挑好了,便帶來給母親過目。”

肖夫人也只對這事上心些,想了想,又道,“事關你兄長,必得挑個聰敏的。”

“是,那兒子告退了。”

陸錚應道,轉身出去,未走遠,便遇見了嫂子小宋氏,陸錚避嫌,遠遠喊她,“大嫂。”

小宋氏人似乎清瘦了些,眼底有些青,氣色不大好,也微微笑道,“二弟,聽聞你回來了,我正想去尋你。”

陸錚有些驚訝,兩人身份尷尬,一個是寡嫂,一個是小叔子,從前他還未娶妻時,兩人便避嫌避得厲害,如今他有了江氏,更怕惹了什麽麻煩,從不去找小宋氏,當然,小宋氏也從不主動尋他。

“大嫂尋我何事?”

小宋氏似乎是想了想,才開口道,“你之前說過繼的事情,我後來想想,也的確有道理。聽婆母說,過繼的孩子已經在挑了,我想提前準備些,采買些伺候的下人。”

陸錚不太管這些,聞言只點點頭,道,“大嫂做主便是。”

小宋氏又道,“那弟妹那邊可要添人。我看弟妹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若是要添的話,我一並給弟妹挑了就是。”

陸錚倒沒點頭,只道,“待我問過江氏,再叫人給嫂子回話。”

兩人也就站在庭院沒說幾句話,陸錚便同小宋氏告辭了,徑直朝自己同江氏的院子去。

離院子越近,陸錚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先前他孤身慣了,走到哪裏都覺得無所謂,幕天席地,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不過在鄖陽住了幾日,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床榻沒家裏的舒服,被褥沒妻子特意晾曬過的軟,就連屋裏都少了點江氏平素用的香膏味。

他邊走,邊笑話起自己,什麽時候起,被江氏影響得這麽深了。

他們院裏伺候的人少,陸錚一路走來,半個人也沒碰見,一路順暢來到正房外,正準備推門,便聽見裏邊有女子的談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