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三年

“老裘!這是有人給你寄的信!”

裘百湖叼著煙鬥, 從小巷裏拎著畫眉走出來的時候,一個大孩子騎著大小輪的木制自行車,從石磚路那頭過來。

裘百湖拿著煙鬥笑著:“又騎你的小馬崽呢!”

大孩子蹬著車子近了, 一腳刹住,大大的後輪兩側, 一邊放著書信一邊放著報紙, 他熟練的從分層的信盒子裏抽出給裘百湖的信件, 還拿了一份報紙。

裘百湖夾住報紙,看了一眼信奉,倒是不吃驚。

大孩子瞧那信奉上的字, 上頭貼了這兩年時興的靈府專票, 說是一扔進府縣郵部的筒子裏,那些上頭的郵票帶著的靈力便會帶著信件在郵部裏亂飛,自動按地點一摞摞打好。

“這是誰給你的信?”大孩子遞過去之後也好奇:“字像個女的。”

裘百湖嘖了一聲:“你管那麽多呢!走走走, 你大早上起來在我這兒耽誤時間,還送不送信了!”

大孩子腿撐著大小輪自行車, 還不願意走:“老裘, 你跟我說說唄。前一段時間,我看好些穿紅披綠的大官老爺們到你這地方來, 你莫不是個什麽貴人,能帶我也發達不?”

老裘踹了他後輪子一腳:“滾呐!”

大孩子騎著自行車, 在石板路上顛的屁股不敢落座,大笑著蹬遠了。老裘本來想出去遛鳥, 但瞧見信封背面, 楊椿樓的落款,他想了一會兒,腳下打轉又轉回屋裏去讀信了。

自打俞星城消失, 已經快三年了。在那場持續數月的雷暴結束後十幾日,令天下惶恐的靈力大衰退結束了。只是靈力回來的方式讓人很不適應,絕大多數的靈根者只有當年一成二成的靈力,靈根也多有受限,反倒是許多百姓似乎有了幾分運用靈力的天賦,哪怕是下地幹幹農活,也能在推犁的專注中,在天地的靈氣裏,給自己養出一絲微薄的靈力。

那時候還以為只是錯覺,但那年出生的孩子,大多都顯露出了有靈根的特征,天下混亂了好一陣子,後來關於各府縣仙衙測定靈根,記錄黃冊的工作都快排到十年後了,不得已才相出辦法:以後只在戶籍記錄靈根種類,不記錄細由了。

總之,天下修真者既有不甘,卻也大抵明白,沒失了靈力已經是幸事了。

往後若是人人都能修仙,這事兒再也不尊貴,再也難出頭了,不僅如此,天下格局、衙門官場都要變了。

而裘百湖的靈力也大幅減弱了,他作為體修,這一減弱就十分明顯,再加上俞星城失蹤,他沒什麽心力再幹下去了。皇帝本來不想放人,畢竟裘百湖從還是個百戶的時候,就替皇帝做事,直到後來成為南北緝仙廠的主要決策者之一,皇帝自然不想放手。

可裘百湖去意已決,皇帝聽說過他與俞星城情同家人,也只好放人了。

他留在了應天府居住,但並不是真的那麽安生。因為應天府的緝仙廠出點什麽事,總是來叨擾他,前一段時間,更是戌三蜀六帶著北廠一群老人南下,想要把他請回京師去。

裘百湖就是不去。他不討厭應天這地方,更何況留在這兒等的,也不只是他一個。

在他留在這兒之後,楊椿樓、鈴眉與肖潼三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總是會是不是給他寄信來問候,似乎像是接替了俞星城的位置,來當他半個幹女兒。

鈴眉在北廠位置做的不低,只是她本來又更好的升遷的機會,但鈴眉卻放棄了。她放棄接替裘百湖的位置,成為皇帝的心腹,反而想要把自己流放在外。或許她本來心就是野的,是淳樸的,是只想行俠仗義,做力所能及的事。

她不像某些心狠手辣的不像人的緝仙廠官員,反倒是以了解世情,善於解決鄉民地方事件聞名。一年大半的時間都外派在各地鄉野。裘百湖不但收到過她的信,更收到過各種用渡鴉飛鷹寄來的土產。還有她家住桐鄉的父母,送來的臘肉鳳尾魚。

肖潼則沒多久就辭退了在禮部的職務,聽說身邊總跟著她的小白鯨也離開了。裘百湖曾經在應天府跟她打過一個照面,才發現她在做海貿生意,但不是什麽絲綢瓷器茶葉那種小玩意兒的原料生意,而是在搞大型蒸汽鍋爐、儲貯差分機以及軍用炮管零件的進口貿易。

裘百湖沒想到她會做這個,見面的時候還問起:“怎麽要做這種生意?”

肖潼那時候穿著襖裙,卻帶著洋人女子的圓領帽,穿皮靴拿拐杖:“總聽星城說起這些機械的事情,也耳濡目染了些。主要是我發現我不喜歡那些外交辭令,活著說不喜歡只做翻譯的工作。我愛的還是大海。”

她笑了笑:“當年咱們一塊出海,我就察覺到了跟各國官府朝廷做生意的魅力,我這一艘艘船上,拉的不只是能賣錢的玩意兒,更是命脈。只是拉克希米被殺了之後,印度愈發保守分裂,做生意沒那麽容易了。但是你也知道奧斯曼現在的狀況多麽合適,而且聽說今年拜倫又進入了上議院,要競選首相——我確實想借著關系看能不能做好跟英國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