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聖父

俞星城其實曾經料想過, 若群神前來,那怯昧會不會也會到來。

總有人說聖主是仍存在的最古老的神之一,雖然從崇奉十一年後, 聖主消失,一切力量到了怯昧手裏, 怯昧應該也會出面吧。

而他不但是出面了, 也是第一個出手的。

熾寰圍繞著她與怯昧飛舞, 他似乎早就意料到這一刻的來臨,卻也隱隱有些緊張擔憂的朝俞星城的方向看來。

怯昧的氣息離她太近,他們彼此之間都失去了人類的形態與模樣, 而化作一團幾乎要交融的柔光。

她早知自己或許有一縷頭發絲般的魂魄屬於神, 或許也到了還回去的時候。

兩股柔光徹底交融,俞星城覺得像是一顆心臟控制兩具身體,她心頭驟然被寂寥悲涼籠罩, 她不知道這是否是怯昧的情緒在影響她——而怯昧的靈魂,更是猛地一震, 似乎他無法承受俞星城內心激烈復雜的七情六欲, 他也沒能料到有這樣的情緒狠狠的沖擊而來。

俞星城諸多見聞,在他眼中閃過, 她的憤怒、哭泣、不甘、堅定如同在他心臟內部亂撞。

俞星城既覺得怯昧與她同在,又仿佛他在她對面, 像是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的視野同時存在,觀內、觀外與俯視的視角交融。怯昧纏著柔光的身形似乎緊緊捂住心臟, 他張口吃力的呼吸, 擡起頭來,竟面上既悲痛又歡喜,一時無言, 眼中波光粼粼。

他歡喜的是,她終於找回了如此鮮活澎湃的情緒,她終於擁有早已失去的情感與欲|望。

他悲痛的是,他立刻意識到,眼前如此生動蓬勃的她,早已不是他認識的聖主。

怯昧緩緩直起身子,他努力平復情緒,卻仍然能感受到,那顆屬於俞星城的心臟,卻不肯平靜下來的在他胸膛中蹦跳,她仍然像是一座即將迸發的火山一樣,為他這死而不僵的身體與神力,帶來滾燙鮮活的血液與氣息。

行露鈴懸浮在空中緩緩搖擺,俞星城似乎聽到梵天的笑嘆,他的聲音從空中一朵三層花瓣緊閉的蓮花中傳出:“早就該知道,你是按捺不住的。月神我可不想對付,我還是去瞧瞧那位‘聖父’的真面孔吧。別忘了咱們主要是為了那個什麽橄欖山來的。”

說罷,蓮花緩緩張開,一位皮膚滑嫩,滿臉假笑,四頭四手的神明騎跨在蓮花內的孔雀之上,本該手持水壺或念珠的四手,竟然拿著寶鏡與胭脂,在給四張面化著風格迥異的妝容。

北方,有一條狹窄且兩頭翹曲的魔船在空中飄蕩,魔船周圍有一些似精靈的光球環繞。上頭坐著一位金發英俊少年,與一個體型巨大魁梧的戰神,英俊少年都快被巨人戰神擠下了船,他翻著白眼道:“提爾你能不能別亂動了,這船本來就不是給你這種莽漢坐的,哦別擠我了!”

巨人體格的提爾竟然好奇的環視周圍,用大手拍著金發英俊少年,幾乎要將他從魔船上拍飛下去:“弗雷,咱們也不算太寒酸啊。”他指的是魔船下方,另一座科斯梅丁聖母教堂的高塔上,佇立的一位神。

那是一位身披毛皮頭戴金色橄欖枝發冠的女神,她騎著純白色的駝鹿,身邊幾只在空中奔跑打鬧的獵狗,神情莊嚴自持,手持白色獸角制成的長弓。她並沒有飛翔在空中,在場眾神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神力的薄弱,但這並不阻礙她既憤怒也冷靜的望著月神,隨時準備出擊。

“阿爾忒彌斯,我以為你們的族群早就在伊,斯蘭的大軍前蝸居上千年了呢。還派你出來,還真當你是瘟疫橫死與康復的女神嗎?你不如當來打獵了。”有一位紅發的神,似乎在嘲諷這位寒酸的女神。

阿爾忒彌斯見過太多興亡與戰爭,她既經歷過希臘群神在愛琴海所向披靡的時候,也親眼見證過羅馬的入侵、基督教的興起,天主與東正的分裂與征服者覆滅東羅馬帝國的屠殺之戰。

她如今在早已物是人非的羅馬上空,曾經信仰過她的羅馬人民也早已埋骨,阿爾忒彌斯榮辱不驚的微微擡起下巴:“月神用血液侮辱奴役了我的子民,我自當前來。”

嘲諷阿爾忒彌斯的紅發之神庫丘林只聳了聳肩,他歲數比阿爾忒彌斯小太多了,他也不想籠罩在所謂幾大文明古國的眾神的光芒下,於是靠近了魔船上相互擠來擠去的一對兒兄弟,與他們打著招呼。

庫丘林與提爾、弗雷二人的出生地更接近,一個是在愛爾蘭一個是在冰島。

對於這幾位神的袖手旁觀,俞星城其實是理解的。這些北歐或凱爾特的眾神,因為自己的子民逐漸信奉基督教,他們的故事、過往與神廟被焚毀,他們連自己的故鄉都少有人會去信奉他們,簡直像是被家鄉驅逐……他們對耶穌恨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主動相幫。

群神之中,寒酸的不少,斯拉夫人的斯文托維特身騎白馬,四頭四面,手持長劍與旗杆,只是鷹型的旗幟破舊褪色,這位斯拉夫戰神身後也再無軍隊,但他又必須前來——斯拉夫人邊境早已出現血獸病的蹤跡,哪怕他早已不再是斯拉夫人的主要信仰,卻仍要守護弱勢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