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等待

鳥嘴人到底想幹什麽?

他到底是給他們引路向教堂還是地獄?他瘋狂的笑容是不是也針對俞星城他們?

這個樣貌醜陋, 瘋瘋癲癲卻手握教皇權戒的鼠王,在這個幾乎沒有活人的城市裏到底想要幹什麽?

俞星城驚疑不定,但周圍幾個人都沒看見鳥嘴人的笑容。

他一下子又恢復了諂媚的模樣, 跟在共濟會巫師們後頭,連下水道的邊邊角角都要解說一番, 模樣跟給上級領導介紹縣裏脫貧案例的小縣官似的。

不需要鳥嘴人來引路, 鼠群化作橫流, 就從下水道中段的淺水溝裏,或者從他們腳邊,浩浩蕩蕩的跑了過去。

俞星城倒是不害怕老鼠, 反倒她隱隱有種感覺——這些老鼠也是羅馬市民, 它們生活在這兒的時間和空間都不小,而鳥嘴人就是他們的教皇。

但前頭的巫師們,卻有不少害怕老鼠的。

或許是曾經的鼠疫帶給過他們根深蒂固的恐懼, 不少穿著長風衣的男巫,拎起衣擺踮著腳尖, 靠下水道墻壁走著, 只為避免蹭到鼠群。

就像是亞瑟有伴在身邊的小變色龍作為他的守護動物,那些巫師中也有不少, 或是腿邊傍著皮毛油亮的豹貓,或是衣袖中遊走出一條翠綠小蛇, 他們的守護動物,無不對著奔跑的鼠群齜牙弓背, 戒備不已。

俞星城瞥見別人的小蛇繞著腕子在那兒吐信, 忍不住也偏頭看向了熾寰。

但熾寰卻依舊心事重重的望著流浪漢和鳥嘴人,並沒注意她的目光。

俞星城有些不太適應他這副模樣。

過於嚴肅是一碼事。

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是真的落差。

俞星城太習慣每次轉過頭熾寰的時候,熾寰都立刻回過頭看她。他平日明顯對外界關心寥寥, 只關注俞星城在幹嘛。甚至說他觀察世界的方式,就是看俞星城對這個世界的反應和想法。

每次注視他的時候,他都一定轉過頭來回望、回應,這是俞星城這幾年來最習以為常的事兒了。

她看熾寰沒注意到她,忍不住擡手碰了他胳膊肘一下,熾寰望著下水道長滿青苔的頂部,一時間沒回過神來。俞星城習慣性的想要去拽他袖子,但手到一半又頓住——

改成打了他胳膊一下。

他一個小屁孩,拽他袖子,就跟她對著他賣可憐求關注似的。

熾寰吃痛,總算抱著胳膊回過頭來:“你打我幹嘛!”

俞星城真是個混蛋,她笑了:“別嚷嚷。我看你一直在走神,剛剛碰你你都沒反應。想什麽呢。”

熾寰搓了搓胳膊,擱在兩年前,他鐵定打回去,但現在早知道俞星城是個脆弱小人類,他學會了成熟大度的容忍:“你還關心我想什麽啊。”

俞星城心裏一頓,剛想反駁,熾寰就靠著她,仰頭還在看下水道的頂部:“我在想,這種陣仗確實不是沒有過……啊,沒事,你不怕老鼠嗎?”

俞星城看他神態恢復正常,心裏安定幾分,搖頭:“我連你都不怕,還怕老鼠?”

熾寰氣鼓鼓的:“我化成蛟也是英俊逼人,且兼顧毛茸茸和滑溜溜,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俞星城想笑:“沒有不滿意,挺好挺好。只是你真的不化作原形了?”

熾寰白了她一眼:“老子是個意志堅定說到做到的人,你別想用花言巧語誘惑我!”

俞星城忍不住輕笑出聲。

熾寰傍著她走:“叫我就叫我,別打我了啊。”

俞星城彎著唇角:“好。”

其實越往裏走就能發現,內城的下水道,反而比外城的溝渠要氣味輕一些,應該是內城中本來就沒有多少市民,災難發生後,也不會有太多屍體出現在內城,導致有些幹涸的內城下水道比外城的街道還要幹凈幾分。

這一路上岔路極多,但鼠群就像是最熟練的向導,帶著他們在一片黑暗的下水道中拐來拐去。偶爾在岔路口,能看到遠處有體型幾乎如野豬般的老鼠趴伏在淺水中,似乎在溫順的向鳥嘴人行禮。

鳥嘴人將面具掛在脖子上,對鼠群嘰哩哇啦的呼喝,就在俞星城都快覺得自己變成穴居動物時,總算看到了遠處明亮的藍色出口。在黑暗中太久,看到那點亮光,她都以為外頭天色大亮,但靠近出口,才發現外頭依舊是黑夜,但確實比之前要明亮了一些……

老鼠們早已啃食過出口處的銀欄杆,只是這裏的銀欄杆上布滿銀質藤蔓的花紋,雕刻精致,鳥嘴人輕輕一推,欄杆朝外倒去,出口只有半人高,眾人依次彎腰走出,老鼠們則四散而去,沒有一只敢踏出下水道半步。

俞星城彎著腰走出出口時,仰頭看向天空。

之前細窄一道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有了三分之一圓的大小。她看了一眼懷表,時間已經緩慢的驚人,顯示著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