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起航

俞星城十分不適應這一點。

而且楊椿樓和鈴眉要離開的時間或許會比她更早。

四個姑娘披散著頭發, 點著煤油燈,擠在一張床上說了一夜的話。

楊椿樓說起楊家在京師的親戚想把她名額替換下來。但其實是為了她好。畢竟韃靼部的天寒地凍是出了名的,若是真的跟沙俄有沖突, 楊椿樓一個姑娘家,就要去做戰場醫官, 面對的便全都是開膛破肚的人。

不像是俞星城和京師俞家並沒有血脈上的聯系, 楊椿樓在京師的楊家是真正的親戚。

可她腮幫子鼓鼓的, 仍是道:“可我就是不想在京師的醫館做醫官,然後過幾年再去宮裏做女醫,升到高位, 嫁給朝官。去戰場做醫官也挺好的, 我爹從小教我西洋醫法與色目草藥,我為了學習重鑄血肉,甚至去剖過屍體的筋肉骨骼。我努力了這麽多, 最後卻跑去給娘娘們看病——更何況是現在的宮裏!”

俞星城:“反正與鈴眉一道,你們之間也好相互照顧, 去一趟又不是不回來了。不過你說宮裏……是什麽意思?”

楊椿樓看了她們三個一眼, 發現肖潼似乎也並不知道這些事,於是低下頭:“此事雖事關重大, 倒也不是沒人知道。聽聞皇後的重症,是皇上讓宮內女醫下手, 給毒出來的。聽聞皇後消瘦不已,關節都腫大, 每日起臥對她來說是極其痛苦的事, 飯食要是吃多了就會胃痛嘔吐,活著的每一天幾乎都是折磨。但皇帝又讓醫修用靈力吊著她,而後不斷的給她治病, 讓她不會輕易死去。”

俞星城驚的臉頰發麻。

那個看起來身邊如家常般熱鬧親近的皇帝?

鈴眉也嚇到了:“為什麽?自己的發妻,大明的皇後,為何要這麽對她?!”

楊椿樓:“可能有的原因很多,但這便不是我們能猜測的事了。宮裏經歷了幾次風風雨雨,小燕王的受寵,幾任太子的慘死,還有那位現在如閑雲野鶴一般遊蕩在外的前閣老江道之,很多人都與那些舊事有關。我這樣沒腦子的,可不想摻和進宮裏的事兒去!”

俞星城雖然不知道宮裏的舊事,卻也贊同——不要摻和到宮裏的事兒上去。

但現在小夥伴們要暫時分開,也討論起房子的事兒。俞星城之前又從俞府那兒得了一大包銀子,便道:“這房子不如還是租著,萬一誰要是回京師匯報,別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我明日去一趟俞府,拜托李氏嫂子,讓她派奴仆逢年過節來看看院子收拾一下。另一邊也跟裘百湖打一聲招呼,我之前聽皇帝的意思,似是不會放他去。”

鈴眉:“那戈湛怎麽辦?”

肖潼:“不打緊,我已經去跟禮部的官員談及此事,說自己孤兒寡母,倒是禮部也有位女主事倒也體貼我,說以隨行仆從為名,會把戈湛報上去,到時候登船不成問題。再說,大不了他就化作白鯨,隨著船去了。我們出使的寶船極其巨大,一船能住上千人,甚至船內還能種菜、養豬,又要航行許多日,許多官員都會帶隨從,來幫忙洗衣倒水。”

俞星城松口氣:“那熾寰也不成問題,它反正往衣袖一鉆就是了。”

鈴眉:“那貔貅怎麽辦?咱們晚飯時提起來你要去出海,它一臉興奮。”

俞星城:“……不知道出海讓不讓帶狗上船。”

但事實證明,只要你官位高了,自帶家養豬上船估計都行。

他們並不是高調離開京師的,只是皇帝在朝堂上提及要讓小燕王出使奧斯曼,並未舉行任何送行的典禮,他們一群官員乘坐京津這條剛剛修建好的鐵路,去到了天津大沽口海港。

天津早年雖是衛,但在大明通商之後不久,天津幾乎在百年內就成長為北方結構最復雜,也洋人最多的海港之城。或者說是北方最繁華最新興的府城之一。

大沽口海港的規模,遠勝於上海縣的海港,多處夯土與水泥混合制成的新棧橋延伸向海中,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貨船遊輪。他們眾多官員登船,需港市商鋪與閑雜人等回避。當他們成列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停靠在大沽口海港內棧道上,回頭望去,能看見高高的堡壘與炮台,以及巡邏的小型鯨鵬。

炮台之下,許許多多的倉庫、洋人旅社、酒館飯店與私人的貨幣對換處,招牌林立,也有許多人遠遠站在海港大路的另一邊,圍觀著官員入港登船。

而跨過了煤渣鋪成的寬闊的海港大路之後,在港口區內,都是些紅磚小樓或者是成排的亭子,亭子下仍然有許多搬貨工的休息處、海關查稅的算賬台,正在歇業著。碼頭的紅磚建築之間掛滿了彩旗,不少木牌上寫著多國語言的“有朋自遠方來”與“鴉片禁止入內”之類的字眼。

這次小燕王出使,計劃共出使大型遠洋寶船十二艘,中型寶船六十三艘,巡船、戰船、運糧船、炮船多種配合,再加上二十三艘鯨鵬,總計近三百艘。其中兵員就超過三萬,官員林林總總近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