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父母(第3/4頁)

這場面,搞得跟範進中舉似的。

俞星城也只好和鈴眉一道出去,和那法令紋深重的知縣行禮客氣道:“在下是萬國會館營造司員外郎,姓俞。”

知縣聽著傳聞,還以為鈴眉領了個外頭當官的男人回來說親的,雖然自個兒領男人歸家不體面,但外頭州府似乎都不講究這些舊俗。見了面才知道,竟是個女官。

那知縣只好一陣子什麽“同在桑梓”的攀關系,說什麽以前得鈴眉家照顧,又和鈴眉那故去的二哥有些淵源,說完了才打探起她倆歸鄉的理由。俞星城笑道:“前些日子倭妖、雪災,鬧在一處,萬國七司也是中心。宮裏欽天監要問話,才與鈴姊姊一起去述職。我們二人倒是邊緣人了,場上主要是房巡按和幾位緝仙廠的千戶、百戶說話,我們不過陪著。”

她有意提起幾號人物,知縣果然覺得如雷貫耳,眼睛都亮了幾分。

俞星城也是有意要給鈴眉長臉,省的別人都覺得她家裏只有個女兒就該被欺負。

俞星城又笑道:“這次倭妖禍患,鈴姊姊拿各方官印去兵備道請天兵鎮妖,功不可沒,她倒也跟治水似的,飛過了家門而不如,如今忙完了,我們也是等蘇州知事一同乘機車回蘇,多了兩日假期,看她實在惦記,我便陪她來瞧瞧。”

鈴眉瞪大眼,總覺得俞星城這話裏話外,既把她說的多有功,又說的跟各路大官都認識似的。她看那知縣臉色變幻,不住作揖又攀親,心裏覺得爽快,嘴上卻沒俞星城這樣多說話的把戲,只得把嘴焊死了,都聽俞星城說來。

果不其然,那知縣又說什麽要送房送車。房是三進三出,車是二馬齊驅,鈴眉連忙憋出一句:“那可使不得!”

俞星城也笑:“萬國七司的官員,日後都要再調職,誰知道能去哪兒,受了房也沒人住,怎能白白占著。更何況鈴姊姊一位仙官,哪有坐馬車的道理。”

這些官場愛攀關系的,最擅長的就是“你不受我的禮就是瞧不上我就是見外”之類的演戲,俞星城也從裘老狗那裏學來了一招半式,言下之意都是“都說了不缺還要往臉上懟倒是想讓我們被坐實貪汙受賄”。那知縣沒見過剛入官場,就一張鐵嘴死不松口的,一時間下不來台。

俞星城看他面露尷尬懊悔,才緩緩道:“鈴姊姊在外,家中父母總是無人照料的。要是知縣大人贈與如此多財物,讓外人知道,不知道要如何詬病呢。但如若父母在家安安穩穩,不受人欺辱,不被人閑話,鈴姊姊就知道,是知縣大人花了苦心照料了。若真是能有人替照看家中父母,那鈴眉兄長已不再,喚同在桑梓的前輩一句阿兄又何妨。”

鈴眉連忙點頭:“正是。”她天天看俞星城和肖潼說話,也學了幾句官腔軟話:“您是一地家官,若真能幫我照料老父老母,那才是妥帖到心頭了,就不知道要比說什麽車啊房啊的要親近多少了。”

知縣總算得了個台階,雖然對方沒有接受實物就不算承情,但口頭上這幾句話好歹能讓外頭聽出親切來,他連忙拱手應答,又跟個大孝子似的去握鈴眉父母的手。

鈴眉心裏雖然覺得長臉,卻也有點不是滋味。

放榜前後,就是這樣的雲泥之別啊。她道考高中的消息被報錄人傳回家裏,她都聽說多少人來踏破了家門。

幸好她爹娘見過大風大浪,前頭兩個出息過的兒子最後不也是讓他們送走了,他們倒是希望鈴眉能安定些。

飯桌上也在問她倆有沒有嫁人的意思,說什麽:“當女官也不耽誤嫁人!各當各的大官!真不行找個平頭百姓也行,平頭百姓就只能老實在家伺候當官的唄。”

俞星城理解他們催婚是舊日風俗所在,鈴眉能二十七八還拿錢出去道考,顯然家裏也只是關心,沒逼得太緊。她笑著應對幾句,鈴眉的母親胡氏立馬道:“鈴眉這孩子是沒救了,回頭打發她當姑子去。俞娘子,你可不能不提前想!回頭找個也跟你一樣漂亮的,那孩子生下來,豈不都要有仙佛之相了!”

俞星城連忙擺手,說無心婚事。

到了入夜,俞星城跟鈴眉擠一張床,住在二樓那跟兵器庫似的臥房裏。

胡氏在樓下做蘿蔔炒幹肉,又炸了裏脊,說是要給她們帶上。這年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肉,這些玩意兒已經足夠金貴了。鈴案則在樓下用一只手給鈴眉磨殺豬刀,他又找人打了一把新刀,自稱磨刀技術一流,磨半個晚上,保準之後半年都能削鐵如泥。

院子裏是老兩口忙活的身影和燈火,還有油煙味,倆人壓低聲音說家常話的聲音。

俞星城和鈴眉趴在床上,看她以前收集的三國大將圖,床帳掩蓋著油燈,說不出的溫馨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