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機車

肖潼吃了煮蛋之後, 走到外頭打探了一會兒,回來道:“說是咱們這群道考鄉試出來的,果真都要被打發到蘇州府或松江府去。而且時間急得很!”

俞星城:“為何?就算是蘇州府因萬國博覽會需要官員, 但怎麽就突然這樣急了。”

肖潼坐過來,小聲道:“我聽說是來了急報, 說是那黑蛟幾日之前就是去蘇州府鬧的, 結果毀了一座靈刹, 還毀了搭建許久的博覽會館,那可都是多少精煉鋼和白玻璃,建了三年多呢!這會兒蘇州府焦頭爛額的想要派人過去, 看有沒有法子, 把會館再搭建起來!”

俞星城皺眉:“可……現在是九月了。距離博覽會,也就幾個月了,怎麽可能做得到?”

肖潼把手掖在袖子裏:“誰知道呢。咱們去就是要解決這些事兒的吧。聽說不止今年, 往年中了舉還沒分官的舉人,好像都要被召集過去。皇帝在京城知道了這事, 不知道要震怒成什麽樣呢!”

這南直隸今年真的是千瘡百孔。

留都應天府被妖魔和白蓮教擾的死傷無數;

馬上要到了萬國博覽會, 會館卻倒塌,來不及重建;

秋闈又有舞弊大案, 各鄉代表要越級告狀。

件件都是在打皇帝的臉。

但以本朝特色,所有的事兒就算是皇帝授意, 也不能牽扯到皇帝。

皇帝對是□□第一面子,第一聖人, 第一道德代表。

辦砸了, 就下頭的人該死死,該瘋瘋,自己都要有點數;能讓皇帝屈尊降貴的配著群臣演戲, 那都算是他自己擦屁股了。

馬上就要到萬國博覽會,更是面子第一的時候。

這麽多打皇帝臉的事兒冒出來,北京紫禁城裏的高官權宦也該想想,自己要不要當替罪狗,替主子保面,也替自己找條僅有的生路。

遠隔應天府之外,一架浮在空中的馬車上,熾寰漸漸蘇醒。

他如今正化作一條小蛇,金鏈死死鎖在他身上,將他困成一團。熾寰動彈不得,神識魂魄要撕裂般痛苦,卻感受到一只手輕輕點在他頭頂,他的痛苦頓時減輕了許多。

熾寰閉上眼睛,就當個球,死也不想多挪動一下。

然而他這個球,正擱在某人膝頭。

某人看他安逸的閉著眼,輕笑一聲,抖起腿來。

兩條腿抖出此起彼伏的節奏,熾寰被顛的終於幹嘔了一下,怒道:“我他媽說錯了,怯昧,你才是世界第一大爛人!”

怯昧頗為愉快的笑了:“我可不敢跟她搶這名號。”

熾寰聽了這話,心裏恨起來:“別,在我心裏,你從來都是第一爛人。”

怯昧並不太生氣,他聲音又慢又懶,很沒形象的摳了摳耳朵:“你跑了十幾年,我不是找不到你。你去找她,才是觸了黴頭。是,你的靈核也在我這兒。她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我,自己什麽也沒留。”

熾寰閉上眼睛,半晌才道:“她怎麽會信了你這種人呢。她怎麽會……”

怯昧打了個哈欠:“誰知道呢。我又犯了什麽錯,才被她選上。不過你也知道,她沒什麽閱歷見識,高高在上,傻不愣登的也正常。”

熾寰從來不覺得她傻。他知道星城比誰都清醒,只是她知道的不夠多。

怯昧搖頭晃腦:“你不來找她,我也不會來管你的。我本想著如果你是想護著她,那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明明是想讓她回來殺我啊。那我不能不管了……“

熾寰驚得一個激靈:“我、我認錯人了!”

怯昧不急不慌:“認沒認錯,我試一試便知道。”

熾寰陡然掙紮起來:“你殺不了她,你殺不了她了!我替她尋回了枝言劍,她就算沒有取回記憶,但也至少拿回存在枝言劍中的靈力!她不會被任何人殺死了——就算你想將她挫骨揚灰!”

怯昧猛地一擡手,按住了他的七寸,就算他已經修煉成蛟,但仍然呼吸困難,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半截身子在金鏈的捆綁下掙紮著。

他懶散的坐著,目光卻如刀鋒一抹藍光,他輕聲道:“你忘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在我這裏,包括她的靈力,她的身份,她的一切。若是枝言劍中真的有殘存的靈力,怕也不過是星星點點。壞不了我的事。”

他又松開了手,熾寰掙紮著滾落在地,他手指一擡,金鏈松開,熾寰化作人形,卻痛苦的連手指也動不了,癱軟在地毯上。

怯昧沒骨頭似的橫躺在榻上,把赤腳搭在扶手上,撓了撓耳朵,懶懶道:“說來,我還真想她了。”

熾寰喘著粗氣,憤怒,自責,不甘噎在喉嚨,兩眼脹鼓,肺裏像是破風箱一樣響著。

他不配說想她——

他不配提到她——

熾寰閉上眼還能回憶起,那曬月乘風的高閣上,星城多少次遙望著他側臉,眼睛閃亮如繁星之城,說:“他……怎麽什麽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