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甲組

主考安慰了他們一下,立刻讓身邊吏員去把錄名冊拿來。

等了好一會兒,場上氛圍都有點冷了,吏員才拿出錄名冊。

厚厚一沓裝在錦緞木板的盒裏。

裏頭是分冊記錄的。

六科各一冊。

經學是上下兩冊,分一等二等生員記錄。

有人道:“不對、我們當時是錄名在一個統一的名冊上的!”

主考和氣的笑起來:“謄抄官在分號舍的時候,也把錄名都要謄抄。謄抄後留在貢院做档案的,要我拿,也只能拿到這個了。原件因為潦草又多有塗改,而且因當時設立了十余個錄名台,那十幾本錄名冊都亂的沒法看了。估摸著大家的記錯科目,就是謄抄的時候出了些紕漏。”

前頭的生員鬧起來:“我們要看原版的錄名冊!”

主考:“那都是胥吏手中的錄名冊,當隨手的錄筆,不是要留作档案的冊子。應該、還在各個胥吏手裏,這要找出來那就麻煩了,也不知道讓他們丟到哪兒去,畢竟——今天這樣的考試是頭一回啊。”

從吏員的筆誤,又變成謄抄官的筆誤了。

原版文件還找不到了。

主考慢吞吞道:“補考是必定要考的,這兒糾錯也沒什麽異議,本官必定查清,罰他幾個月的月錢,不過諸位考生多幾日能復習,又不用擠著來考場,也不是壞事吧。”

人家主考確確實實提出了解決方案,還讓他們去再次登記錄名。

再鬧,可就不好看了。

俞星城看那主考端坐上座,目光掃視,想要把幾個說話最尖銳的出頭鳥給記住。

她躲在後頭還是明智的選擇。

畢竟這事兒鬧大了,必定要走官司,而且因在應天府考試,怕是要吃兩京級別的官司。

大明朝的官司,最擅長搬出小事來佐證,以道德來排擠訴訟者的需求。若是她當出頭鳥,最後被裹挾到官司裏,她什麽逃家、傷害兄長之類的破事兒就全都要出來了,被安上別的罪名也說不定。

大家在那兒排隊錄補考信息,俞星城等了等,她排在了最後一個。

雖然她急需官身,但這是十六個搞錯的生員,全都是仙府出身,讓她覺得有些微妙。

這事兒,如果決定不好,就可能被卷進大案裏啊。

俞星城想了想,前頭十六個人都錄了名,她是第十七人。一張紙寫八豎行,她剛好在第三張紙上。

前頭吏員催促:“趕緊寫,把地址寫詳細點。”

俞星城更是心裏一跳。

補考信息一般都是張貼在貢院,考生主動來看就是了,何必寫這麽多住址籍貫之類的。她拿起筆,故意把字寫得很男人,名也改成了俞城,籍貫寫的卻是徽州,住所寫的是集賢處外不遠的那包子鋪。

這事兒絕對有問題,這哪像是補考,簡直是要找他們算賬。

等他們再次記錄了補考信息之後,眾人出了主考的屋子,都有一種被人四兩撥千斤似的恍惚感,愣愣的站在院子裏。

總覺得事兒肯定沒這麽簡單,但現在撒潑指不定就被官衙帶走,以擾亂考場秩序為名打十個板子了。

俞星城看到他們十五六人交頭接耳的商議,似乎很有相互抱團,拼死也要為自己正名出氣的意思。

他們得到了補考的首肯,就一同離開考場出門去了,俞星城卻轉頭往考場的方向走回去了。

剛剛攔著他們的小吏員看見她,愣了一愣。

俞星城拱手道:“就這麽回去實在不安,還是讓我回號舍去,就算是連蒙帶糊弄,也交上份卷子罷。好歹有種自個兒正經來考試的感覺。”

吏員笑了:“那可是算科的考題,您能做的出來麽?”

俞星城:“枯坐在號舍裏,也好過枯坐在住處。”

吏員點頭:“行吧,那你便回去吧。今年因六科也都有補考,所以時間或許會比往年晚……您也勤著往貢院走動些,到時候肯定要貼告示。”

俞星城笑著行禮道:“謝謝大人提醒。”

那吏員看她容姿清麗,脾氣也好,再叫一句“大人”,心花怒放的主動要領她回號舍去。

俞星城正好也有事想要向他打探:“說來,這年年又是印浮票又是錄名的,那些主考、提調官走動雖也不少,可大人您這樣的吏員,怕才是最勞心勞力的。”

吏員笑:“可不是嘛,今年又跟道考趕到一塊兒,兩邊相互借人,忙的每天回去摘了帽,裏頭都是大把頭發!”

俞星城:“要是早些印浮票,還能隔開時間,給貢院些喘息時間。話說,今年是什麽時候印的浮票?”

吏員:“不瞞您說,今年浮票可真是累死我們這些小吏了!年初就印了一次,說是什麽紙張不對、容易汙損,又重印一回。到了入春,貢院又說什麽要改版,又印了一次。”

俞星城長哦一聲:“那真是事兒都趕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