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很痛(第2/3頁)

尚未避坑,已然落井。二十二歲的這一年,我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禍不單行。

來不及去請求姜初照放我出宮,來不及在馬車裏放置火爐、鋪上軟墊,一路上不斷撩開車簾,頂著凜冽撲面的北風,問駕車的公公什麽時候才能到王府啊。回答我的總是快了快了,可我總感覺時間真慢呀,急得我在車內都開始跺腳了。

終於到了王府。

裹緊披風遮住凍僵了的手腳,一路喘著跑到了邱蟬的臥房。臥房的溫度高到離譜,連我常年體寒的人乍一踏進去,都被熱氣灼得瑟縮了一下。

邱蟬還在昏迷著,姜域捧著藥碗,用極小的勺子一點一點地往她唇裏送藥。只是喝進去的少,溢出來的多,送一會兒就得拿絹帕擦一擦她的下巴、脖頸,把褐色的藥汁拭去。

“要不,我來?”我小心開口。

姜域擡頭看我,失魂落魄到仿佛面前這個人早就死了,現在坐在邱蟬床邊的,是個傀儡。他努力適應了一會兒我的突然出現,然後顫巍巍地把藥碗送到我手裏,踉蹌起身道:“嗯,你來是合適的。她很喜歡你,興許聽到你的動靜,能打起精神來。”

姜域說,她很喜歡你。

明明是極其簡單的、甚至是很客套的一句話,竟聽得我熱淚盈眶。你說邱蟬是不是對姜域講過,她打小很喜歡阿厭表姐,是不是也曾夢到過,年少伏於我膝側慵懶地說未來小孩兒像誰的事呢。

一邊往她唇裏送藥,一邊撥開她亂糟糟的鬢發,伏在她耳畔,說:我在,你不是很希望我經常來看你嗎邱蟬,姐姐真的來啦,現在正喂你吃藥呢,你稍微張張嘴呀。

如此反復幾遭,她眉心的肌膚艱難地動了動,不多時,同我極其相似的嘴唇,終於緩緩張開了一些。

一塊巨石落了地:能聽懂我的話,能喝下藥去,就說明還有救。

*

在邱蟬的臥房坐了小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問姜域:“好端端的,冰窖還是有門的,她怎麽就腳滑,還恰好掉進裏面去了?”

姜域不說話。

我便急了:“我方才看了,她手腳都好好的,沒磕著碰著。是撞到哪根筋了,還是封到哪個穴位了?她沒呼救嗎?掉進去抱她出來就好了,不至於凍成這個樣兒。寒症很難好,她若是落下病根,以後要吃很多苦。”

不知過了多久,姜域終於開口了。

只是沒有看我,而是看向窗外皚皚的白雪:“她沒呼救。我並非不上心不擔憂,找了一夜,才發現後院的冰窖是開著的。”

我怔怔擡眸。

忽覺得摸不透邱蟬的心思了——嫁了如意郎君,生了漂亮寶貝,王府只有她一個女主人,沒有爭奇鬥艷,沒有齷齪手段,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丫頭管家都是上心的,這麽好的日子,旁人求都求不來呢,她總不至於想不開,自尋短見吧?

奶娘抱著姜星辰進來,姜域趕緊把床簾放下。

這動作喬正堂也做過,我娘親不太好的時候,我只要一跑進娘親的房間,喬正堂就趕緊放下床簾把她遮住。小時候我以為他是霸占著娘親不願讓我看,長大後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他是怕病重的娘親嚇到我,不敢讓我看。

我整理心情,對姜星辰笑了笑,小家夥像是認錯了人,小身子直往我懷裏鉆,嘻嘻笑著的時候,口水越過光禿禿粉嫩嫩的牙齦,溢出唇角來。笑完,還極其大方地把抱著的那個柑橘送給我。

姜域把他撈起來,手指擦了擦他唇邊的水澤,溫柔地哄著:“姨娘累,爹爹抱。”

“姨娘不累,”我很少抱小孩兒,因為他們身子骨軟軟的,我很怕把他們抱壞,但此刻我卻很想抱姜星辰,於是張開手臂,等他再入懷,“姨娘看到姜星辰就一點都不累了。”

小家夥伸著爪子蹬著腿兒,使勁地探向我想讓我抱,惹得我眼睛又開始泛潮。

*

那一陣子當真是心力交瘁。

我揣著兩件心事,時常覺得自己喘息不過來。起初只是晨昏之時感覺身體痛,後來就一整天都覺得不舒服,身體從內到外,從頭到腳,從五官到筋脈,從腠理到腹腔,疼得密密麻麻又毫無章法。

其中最甚的是心臟,和腹部。

陳太醫之前開的藥,已經不管用了,我讓宮女去請他過來,想重新請他看看。

宮女回來,開心地告訴我:“奴婢去得正巧,陳太醫說先來給娘娘看。”

我隨口問了一句:“待會兒還要去給誰看?”

“給陛下,聽聞陛下風寒愈後,落下了偏頭痛。”

“哦。”我輕聲應著,內心卻翻江倒海:姜初照何時染了風寒,何時病愈的,又是何時開始頭痛,我一點也不知道。想到這兒覺得愧疚又委屈,我如果能去成安殿的話,應當會發現他生病了,應當也會關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