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立後

看到姜初照精神奕奕不像是糟了暗算的樣子,我便稍微放了心,又聽他提到兒媳,我便也跟著他精神起來,即使還懷有一絲隱憂,倒也不妨礙喝酒吃肉。

只是下首的姜域和邱蟬好像還沒有放開。邱蟬眉心微皺偶爾看我,姜域容顏沉靜偶爾看看邱蟬,再順著她的目光看看我,兩個人都好似有話又都不說,以至於我不得不放下筷子提醒他二位:“哀家臉上有蚊子嗎?”

邱蟬立馬挺直脊背,於胸前擺手:“沒有。”

姜域被她這動作逗得淺淺一笑,握上邱蟬的手腕,同哀家頷首:“太後,臣弟和王妃已經吃好了,現在準備回王府。”

我明白他的意思,吃完飯就是後宮諸位妃子的表演環節了,到底是皇帝的女人齊聚一堂爭奇鬥艷,他一個王爺在場的話,萬一看到某些掉衣擦胸之類的還得閉眼,要是閉得不夠快,還容易惹來皇帝的猜嫌,倒不如提前走了。

於是哀家點頭,允了。

姜域又看向姜初照,姜初照也點頭,“皇叔和皇嬸早些回府休息吧,”停頓片刻,又不太自然地接了一句,“路上小心些。”

聽姜初照對姜域說出這句帶有關心意味的話真不容易呀。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從上輩子從他大鬧了姜域定親宴開始,這叔侄二人就不太對付。

姜域走後,姜初照便也停了筷子,宣布進入下一項流程——各宮嬪妃給他賀壽。

於是嫻妃華麗轉圈,麗妃精準射箭,雲妃似是沒準備別的,於是開口把姜初照一通誇贊,容妃好像怕姜初照這次還是不願意看她彈琴,於是不顯山不露水地在一旁,給各位小姐妹全程彈琴伴奏,雖然不是直接入帝王眼,但一直在用琴音撩撥帝王心。

實在是妙呢。

且不說韓婕妤和師美人一副三丈長的大祁山水刺繡亮瞎哀家雙眼;常婕妤呈上水藍綢袍、袍身通體瑩潤亮滑,熨帖哀家毛孔;盧美人放棄酸詩,與程嬪合作,現場表演一套了行酒令,其引經據典復雜多變,讓哀家看得激動,以至於程嬪喝一口,我便跟著抿一口;高婕妤放棄作畫,著一身白色長裙配合容妃的琴音打了一套仙風道骨的太極拳,長袖流風回雪讓哀家如原地成仙,如徜徉雲間。

極巧兮心馳,絕妙兮神往。試問這世上,除了跟兒媳泡湯,還有比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更令人開心的嗎?

找不出哇,找不出。

姜初照也上道了。

這大概是這輩子,姜初照第一次表現出對女人的興趣,不但挨個看了嬪妃的表演,全程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反而渾身散發著求知若渴的光芒,以一種追根究底的探索精神,時不時地就美人們的衣著、妝發、才藝、水準等方面同我進行探討。

比如——

殿內絲竹裊裊,琴音漫漫,他捏著酒盞,看著殿中央在轉圈的嫻妃,認真問我:“母後,你猜嫻妃轉多久才暈?”

我抿了一口桃子酒,笑回他:“哀家看過轉得最久的,大概是半個時辰。”

他撐著下巴頦,歪頭望我:“在哪兒看的,誰給你表演的?”

我做賊心虛,望梁上懸燈:“夢裏。”

他喉嚨裏溢出一聲笑:“是醉花樓的阿香吧。”

酒杯登時脫手,酒水全灑在我面前的糕點盒子裏,我倒也顧不上了,趕緊問:“你怎麽知道的?”

姜初照半眯了眼睛,當真跟剛吃飽了飯窩在墻根兒打盹的街頭傻狗一模一樣:“就是用母後的方法而已,給她們更多的銀子。於是,你在宮外那二十個小姑娘,這些天加班加點整理出來了十本冊子。”

這話叫人驚駭。

我手指哆嗦:“什麽冊子?”

他優哉遊哉:“《醉花樓與姜公子不得不說的一百零八件事》,”恐是怕我哆嗦得不夠厲害,他又晃著酒盞補了一句,“寫得很詳細,很具體,也很是新奇啊。”

“你信了?”我已無瑕顧及渾身上下倒豎起來的寒毛,在腦海裏急速搜索自己這兩年同醉花樓美人們做過的事兒,然後不確定道,“應該也沒有……一百零八件這麽多吧?況且,好多姑娘不會寫字啊,你怎麽能確定這是真的呢?”

“孫大姐認字也會寫字啊,又不需要她寫得像墨書巷一樣,只要求她如實記錄即可,”姜初照把胳膊墊在身側靠枕上,以一種了悟了、參透了、下一秒就能升天做仙人了的姿態,同我道,“就這還是沒全部記下來呢,孫大姐說了,如若喬公子日後再有需要,她還可以寫出十本冊子來。”

我像是聽錯了,擰眉問他:“喬公子?”

他粲然一笑如桃花於夜間綻放,如有星輝落於花瓣上:“自然不能丟我們皇家的臉,所以朕便說自己姓喬。”

此話讓我忍不住踹他一腳。

京城姓喬的沒幾家,這不是一打聽就打聽到了,於是氣極道:“好一個喬公子,你怎麽不直接說你叫喬不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