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名字

這是在貧民窟裏久未見到的, 屬於冬日的陽光。

溫暖又平靜,不用擔心在睡夢中被突然趕出藏身的地方。不用擔心自己什麽時候就被餓急了的窮兇極惡的罪犯殺了填飽肚子。

身後躺著的軟軟的床墊,身上蓋著的柔軟被子,都是他的家人把他拋棄在貧民窟後, 就沒有感受過的。

年僅五歲的男孩微微睜開了眼。

他看見暖金色的陽光灑在站在窗邊的那個將他帶出貧民窟的繪理身上, 借著這微亮的光暈, 他能看清楚繪理極長極翹的睫毛,與披在身後如絲綢般光滑的黑發。

他看見繪理偏頭, 眼含笑意似真似假的對站在她身旁的銀發男人說道:“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你不知道。”她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壓低了聲音笑道:“在生死界限時的那雙眼睛, 是多麽的瑰麗燦爛。”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繪理輕聲地對黑澤唯我重復了這句話。

黑澤唯我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輕飄飄的落在躺在病床上的男孩身上, 男孩的身體驟然一僵,瞬間閉上了眼睛。

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已經發現他醒了。

可是男人卻沒有戳穿他。

他聽見男人溫和的說道:“你想留下他。”

不是疑問句, 黑澤唯我在繪理把這孩子帶回港黑的那時候就知曉了, 繪理想我要把這孩子留下來。

繪理頭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孩, 發現男孩雖然緊閉著雙眼, 可是睫毛仍然在震顫時,嘴角勾勒起微笑的弧度。

“嗯。”

繪理坐到床邊,揉了揉男孩被人梳洗過後變得蓬松的短發。

“我有預感, 這個孩子會是最適合港口黑手黨的人。”

男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在這個年紀還不是十分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繪理搖起病床, 拿起床頭早就倒好的溫水,把手墊在男孩的下巴下,溫柔細致地將杯子中的水傾倒入他的口中。

男孩的手悄悄地抓住了繪理的衣角。

黑澤唯我緩緩地走到繪理的身後,見男孩下意識的舉動, 反而露出了一點笑意。

“既然是你帶回來的孩子,你想讓他以什麽身份進入港黑呢?”他提醒道:“還有,需要我為你準備贈禮嗎?”

港口黑手黨內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那就是如果有老人帶領新人進入港黑後,老人應當將自己身上的一件東西交付與新人,作為認可新人成為黑手黨一員的象征。

繪理的注意力倒是在前一個問題上。

“身份……你想要什麽身份?”

繪理湊近靠在病床上的男孩,相同的黑發讓他們看起來真的像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一般。

男孩搖頭,包含信任與依賴的擡手拽上了繪理的袖口。

“只要……您喜歡……就可以。”

這個動作猛然與繪理記憶中的那只蒼白的手重合在一起。

繪理眼中的黑色突然翻湧起了細微的波浪。

她緩緩地彎起了唇角。

“森鷗外,我把森鷗外這個名字送給你。”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跡部繪理的孩子。”

繪理笑了,笑的極其艷麗。

就讓她再試試。

畢竟鬼舞辻無慘只是她養的這麽多個孩子裏面,唯一一個個例不是嗎?

森林太郎,不,現在應該叫森鷗外了。

他怔怔的看著繪理,眼中的光芒越發璀璨。

“是,母親。”

森鷗外沙啞聲音也掩蓋不住的激動與欣喜,讓黑澤唯我側目。

銀發男人並沒有出聲阻止這件事情,相反的,他反而還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件事情塵埃落定。

如果這孩子能夠給繪理當個解悶的樂子,那把這個孩子留下並且承認他的身份也沒有什麽問題。

反正這件事情對他沒什麽好處,也沒什麽壞處。

男人漫不經心的想道。

等森鷗外終於能離開醫務室後,繪理看著男孩身上不合身的屬於她的襯衫與羊絨大衣,摸了摸光滑的下顎。

穿在她身上剛剛好到大腿位置的大衣此時套在男孩身上,竟然能將這個男孩整個包在裏面,勉勉強強能露出一雙眼睛。

森鷗外到沒對此感到有什麽意見,反而是繪理突然想起這事,於是開車帶著這孩子離開港黑,去了她一向都在那裏定制衣物的老店鋪。

突然離開這幾天勉勉強強混熟的港黑,來到不熟悉的貧民窟外的繁華世界。森鷗外坐在副駕駛上有些坐立難安的問道:“母親,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繪理熟練的掛擋,然後開啟了導航。聽見男孩的問話,她伸手捏了捏男孩滑嫩的臉蛋,溫和的說道:“去給你買衣服,你總不能一直穿著我的舊衣服吧?”

森鷗外這才想起現在身上穿的是繪理的舊衣服,臉色變得通紅,手足無措的僵硬在了副駕駛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