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殷院首

“殷雪崖”三個字一出口,滿場臉色大變,金陵台上震驚難言:“殷院首?”

淩女傅坐在人群裏,急得就要站起,似乎想要阻攔什麽,卻根本提不起勁,只能徒然瞪大一雙含了血絲的眼。

那身白衣隨風輕飄,開口間,果然是一個清冽的女子聲音:“辛兒,往事不可追,何苦來哉?”

這一下,全場都炸開了鍋,人人皆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殷院首,真的是殷院首!”

負傷在地的駱秋遲也瞪大眼,難以置信,他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之前的話哪裏說錯了,什麽一生未娶,這“負心人”根本是個女人,哪裏會有娶親之說!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會遺漏這一點,這匪夷所思的一點!

眼前又閃過關雎之夜那身白衣,他撩開她一頭長發,難怪會覺得不對,沖姬文景道:“我怎麽覺著,這是個女人呢?”

可又有奇怪的地方,那夜他與她近身相搏,分明感受到的是一具男子骨架,比之現在要頎長許多,難道她是雌雄同體?還是練了什麽詭異功夫,骨架能忽伸忽縮?

腦中亂糟糟一片,駱秋遲擡眼看著場中,那襲白衣勝雪,衣袂飛揚,微微側過了身,對著金陵台上的一眾師生,緩緩解開了臉上的面紗。

“是,我是殷雪崖,累眾位院傅與學子受此無妄之災,深愧難安,待我解決故人往事後,再自請辭去院首之職,向眾位告罪。”

她聲音清冽空靈,如谷中飛雪,不少人第一次得見她真容,確是玉骨冰肌,風姿無雙,台中央的姬文景更是心念一動,這張臉他過目難忘,同他畫的那幅丹青一模一樣,她的確就是關雎院的那個怪人,再不會有錯!

一院師生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怎麽會,怎麽會真的……”

淩女傅在人群中急了,厲聲下令:“閉上眼睛,堵住耳朵,不許看,不許聽!”

但如斯關頭,誰還會聽她的命令,連幾位素來穩重的老太傅都驚得瞪大眼,牢牢鎖住場中那身白衣。

殷雪崖遙望一眼淩女傅,涼涼道:“師妹,我既出來承認了,就不必再費心為我遮掩了。”

淩女傅紅了眼眶,搖頭顫抖站起,嘶聲道:“可是師姐,你沒有錯,都是這妖女惑你,都是她把你拉進了地獄!”

殷雪崖嘆了聲,目光有些空茫:“甘為情囚,死生不棄,這答案是我當年一筆一劃,親手刻進那鎏金珍瓏九連環中的,沒有人強迫我。”

她轉過了身,對著辛如月淒然一笑:“辛兒,這麽多年了,你過得好嗎?”

辛如月狠狠抹掉臉上的淚水,咬牙笑道:“好,好得很,若沒有對你的恨意支撐,我恐怕早已投身瑯岐島冰冷的海水中了!”

“恨意?”殷雪崖垂下眼睫,笑了笑,聲音輕緲:“你是該恨我,這許多年來,是我負你,你今日前來討還,我無話可說。”

她微微擡首,目光瞥向身側,“但這金陵台上的一幹人等,都是無辜的,還望你放過他們。”

她的語氣並不強烈,輕緩而幽幽,卻叫辛如月聽了,笑到又一行淚水滑落,她搖著頭:“殷雪崖啊殷雪崖,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麽道貌岸然,高高在上,永遠擺出一副討人厭的虛偽模樣,可為什麽,我見了你,偏偏還是……喜歡得不行呢?”

她笑聲才落,淩女傅已揮袖一指,怒斥道:“無恥妖女,休要輕薄師姐!”

辛如月眼角射出一抹精光:“閉嘴,你這個妒婦,這麽多年沒見,醋勁還是這麽大,我看就是你在從中作梗,才讓她當年沒有如約而赴,沒有來瑯岐島找我!”

淩女傅被當眾這樣一辱,又羞又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聲道:“我才不會像你這樣無恥,百般勾引,褻瀆師姐!”

“褻瀆?”辛如月像聽到一個最好笑的笑話般,兩袖一拂,激起流水飛濺,長笑道:“是妖褻瀆了神?還是神蠱惑了妖?就算我染指了她,可她為何在接受我一片癡心後,又要始亂終棄,這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道嗎!”

“若不是,若不是……”她遽然看向殷雪崖,身子顫抖,笑得淚光閃爍,如癡如醉:“若不是那一天,大理的千尋塔外,我多看了你一眼,也不會……”

往事如煙,婆娑之緣,一眼生,一眼滅,江海前塵,心上神明,從來由不得自己。

十二年前,辛如月年少頑劣,從瑯岐島上溜了出來,女扮男裝,化名辛烈,遊歷山水,闖蕩江湖。

那時在大理的千尋塔上,她為爭一時意氣,與當地的一幫地痞起了沖突,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論起真刀實槍來,個個都不是她的對手,奈何她江湖經驗太少,一不留神就著了他們的道,就在那迷煙撲面,她一陣頭昏目眩,以為便要栽在這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