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仁安堂的少東家(第2/3頁)

那時候,她也記得那時候,付遠之的兩位哥哥還沒有去世,他還不是付府的大公子,身邊只有聞人雋陪著他玩那不起眼的小東西,而她每回從樹下經過時,都嗤之以鼻,不僅瞧不上,甚至有一回還摔壞過他們的九連環……

那是多麽令她後悔的過往啊,如今每每想起都懊惱不已,可是,這能怪她嗎?那時她怎麽會知道,他日後會變成相府的大公子,會變成竹岫書院的第一人,會是那般明亮耀眼……

她只是,只是天意弄人,晚了聞人雋一步罷了!她不甘,她會挽回來的,不惜一切也會挽回來的!

陽光灑下,鎏金珍瓏九連環光彩奪目,付遠之與聞人雋埋頭聚精會神,苦嘗解法,沉浸其間。

駱秋遲坐在不遠處,靜靜望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當日那個帶兵一舉剿了他老穴,逼得他九死一生,多年心血毀於一旦的付遠之,似乎回來了?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付府大公子,心有城府,越是大難當前,越是沉著冷靜,平日裏的隱忍退讓都不過是種藏拙偽裝罷了,或者說是不願多生事端……他必定極受家族與身份的牽制,無法任意而為,只有在這生死攸關的境地下,才能激他出頭,行平日所不能行之事。

而那張藥方,也一定是動了什麽手腳,藏著辛如月瞧不出的名堂。

很好,長空之下,駱秋遲唇角微揚,心頭升起一股隱秘的興奮之感,這樣一局棋,才算得上有意思,不是嗎?

他閉上眼睛,繼續調整內息,付遠之的出手也為他拖延了時間,他得趕緊恢復功力,不浪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炷香。

“禹余草(蟾蜍宮)、昆布皮(石斛血)、朱欒(雷柚)、苓夜黃(紫葉楠)……”

仁安堂後院,卓彥蘭持筆,快速在藥方的後面,寫下幾味藥材對應的通俗用名,招呼胡掌櫃過來:“老胡,你看出什麽沒?”

那胡掌櫃頭上下掃了一遍,搖搖頭,卓彥蘭用筆杆子一敲他腦袋:“你傻啊,快看這幾味藥材的尾字!”

“宮、血、柚、楠、粟、斑……”胡掌櫃按住頭,費力讀出各個尾字,讀到一半時,他忽地深吸口氣,陡然看向卓彥蘭,顫聲不止:“是,是宮學有難?”

卓彥蘭雙目迸出亮光,捏緊了毛筆,“對,一共八味藥材,連起來就是——宮學有難,速搬救兵!”

他眸光灼灼地看向胡掌櫃,“我要進宮一趟,你去應付那前堂送藥方來的人,別露出馬腳了。”

辛如月走近金陵台時,一炷香恰好燃到了底,她負手喊道:“如何?”

付遠之自人群中站起,青衫飛揚,一張臉比之先前蒼白了幾分,想是那九連環解得艱難,耗損神思過多,他薄唇微抿,沉聲道:“陳太傅的藥呢?”

辛如月冷笑一聲,將袖中一個小瓷瓶隨手一擲:“粗制了兩丸,拿去。”

那瓷瓶帶著內力飛旋進了付遠之懷中,他身子一顫,抓穩拿起,放在鼻下嗅了嗅,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是這個味道,是凝碧丸,沒錯……”

“還會有假不成?”辛如月有些不耐煩,攤出手:“該你了,我的鎏金珍瓏九連環呢?”

“師姐別急,這就拿給你。”付遠之一邊應著,一邊垂下眼睫,斂住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一雙漆黑眼眸更是深不見底。

“幸不辱命,師姐接住!”

鎏金珍瓏九連環拋向半空,辛如月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耳邊只傳來付遠之清朗的聲音:“只差最後一步,特意留給了師姐,藏在裏面的那方玄機,我等不欲窺探,那個答案,還是由師姐自己親手打開比較好。”

辛如月一手抓住那鎏金珍瓏九連環,旋身落地,激動得難以自持,長風拂過她的紫衣烏發,她連聲道:“你真的,真的把它解開了,果然只差一步……”

無數目光注視下,她再按捺不住,雙手猛顫間,拆開了九連環的最後一步,只聽哢嚓一聲,玄機閃現。

“打開了,打開了,終於打開了,這麽多年了,我終於打開了……”

即便書院眾人對這段愛恨情仇再不感興趣,此刻也不由被勾起好奇,個個伸長了脖子,想知道那裏面究竟刻了個什麽答案,卻見辛如月渾身一震,拿著那九連環站在長空之下,如被定住一般,眼皮不住跳動,神情似難以置信,又似震驚莫名。

像過了一世那麽久,她忽地長吸口氣,眸帶淚光,仰頭放聲而笑,寬袖飛揚,激起流水四濺。

“甘為情囚,死生不棄,好一個甘為情囚,死生不棄,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負我,為何要舍我於島上不顧,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都沒有來找我,你有何臉面留給我這個答案,你這個騙子,你出來見我,出來見我啊……”

淒聲響徹長空,愛恨交織,哀婉百轉,有什麽跨過斑駁年歲灼熱入骨,叫金陵台上一眾師生都莫名受到觸動,怔怔看著那身紫衣,“甘為情囚,死生不棄,原來是這八個字麽,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