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流觴曲水大會

如駱秋遲所言,月末時分,他順利通過了八大主傅的聯考,十方亭內,聞人雋也依約帶了好酒好菜。

“你若想喝酒,馬上就能喝個夠了,再過幾天,書院就要舉行流觴曲水大會了,那酒可是從宮中運出來的,每一杯都甘醇無比,可不知比我給你帶來的好上多少倍……”

“流觴曲水大會?”駱秋遲夾了一塊雞肉進嘴,漫不經心道:“就是那個一群人圍個圓台坐著,台子周圍有活水環流,酒杯順水漂浮,漂到誰面前,誰就登台作詩?”

“什麽圓台?那是金陵台,你今天去八大主傅那,應該考到這處地方了。”

金陵台在竹岫書院裏已有多年歷史,其外在呈圓形高高凸起,四周是流動的活水,圍繞一圈設有席墊,每年流觴曲水大會上,書院所有弟子都將聚集在此,圍繞金陵台而坐,點上雅香,看酒樽將順活水而流,流到誰跟前,誰便要踩上石階,踏到金陵台上,作詩行令,引以為風雅。

“知道,那圓台據說機關精巧,外圍一圈是引了後山溪水而循環不息,我去瞧過幾眼,確實很雅致,像你們書院子弟會喜歡的風格。”駱秋遲抿了口酒,繼續懶洋洋道。

“什麽我們你們,你現在也是書院的一員了。”聞人雋撐著下巴,湊近他:“你光知道這個地兒,但不知道從前辦流觴曲水大會時,發生過哪些趣事吧,想不想知道?叫我聲女師傅,我就告訴你,怎麽樣?”

長亭山風掠過,吹動聞人雋的裙角發絲,她得意地沖駱秋遲眨了眨眼,駱秋遲徑直拿筷子一敲她腦袋:“美得你,我沒有很想知道啊,你千萬別說。”

“不行不行,你快說你想知道,我要說,我要說……”聞人雋搖了搖駱秋遲的衣袖,一副賴皮模樣,駱秋遲撓了撓耳朵,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勉強聽聽吧。”

聞人雋兩眼一下發亮,興致勃勃道:“老大,你還記得之前在東夷山,你讓書院弟子來贖人,有個師兄姓馮,背書背得結結巴巴的那個嗎?他跟我們女學甲班的尹三小姐,自小就指腹為婚了,那一回流觴曲水大會上,酒杯漂到了他面前,他卻急得抓耳撓腮,在金陵台上根本作不出詩來,那尹三小姐氣壞了,噌一下站起,提了裙子踩著石階,蹬蹬蹬地就上了台,趕在鑼鼓敲響前,替他將詩作了出來,可還沒等馮師兄松一口氣,尹三小姐就扭頭沖馮師兄大喊了三聲,‘草包,草包,你這個馮大草包!’,馮師兄受驚之下,連連後退,竟不小心跌到了水裏去,頓時全場都亂了套,尹三小姐也跟著跳下了水,我們都以為她要去救人,哪知道她狠狠踢了馮師兄一腳,馮師兄一下摔個四腳朝天,好不狼狽,還在水裏閉著眼睛一頓撲騰,說要淹死了,淹死了,其實那水淺得很,連膝蓋都沒過,把大家逗得都笑出聲來,尹三小姐本來氣呼呼的,後面也跟著笑了起來,那馮師兄見大家樂夠了,便在水裏一抹臉,站起身來,抖抖衣裳,湊到尹三小姐身邊,搖搖她的手,輕聲道:‘小慈,不生氣了吧’,尹三小姐臉一紅,趕忙把手抽了出來,馮師兄一個沒站穩,結果又跌回了水中……”

十方亭裏,聞人雋憶起當日場景,忍不住又拍桌而笑,駱秋遲也微揚唇角:“這人的確有趣,我對他有幾分印象,那時他來了雖膽色平平,功課不濟,但贖人時毫不含糊,將那姑娘的手攥得緊緊的,我那時還以為他是怕的,哪知他們原來是娃娃親,那他除卻慫了點,真心倒不假,甘為未婚妻涉險,他一定是很喜歡這位尹三小姐的……”

說到這,駱秋遲話鋒一轉:“往年的流觴曲水大會上,付遠之,是不是都是最出彩的那個?”

聞人雋笑意一頓,擡起眸,有些忐忑:“你,你怎麽又想到付師兄了?”

“隨便問問而已,你至於這麽緊張嗎?”駱秋遲哼笑了聲,隨手將筷子往酒壇上一敲,深吸了口氣:“說來還真想見識一下從宮裏運出的美酒,看看天家的東西,是否真的非比尋常……”

風掠四野,兩人亭中對坐,山嵐鳥雀紛飛,天光正好,卻絲毫未注意長亭之下,一道人影遙遙望來,青衫落拓,對著亭中有說有笑的二人,默立許久。

滿眼苦澀,滿心黯然。

雲卷雲舒,轉眼到了月初,流觴曲水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暖陽照在金陵台上,草木搖曳生姿,流水潺潺不絕,書院弟子坐滿了一圈,個個臉上帶著躍然笑意。

所謂幕天席地,才子佳人,風雅盛事,不外乎是。

女學的弟子皆悉心打扮過,好些人不住偷偷瞥向對面的師兄師弟們,偶爾交頭接耳,一臉紅暈地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這是一個再光明正大不過的場合,就連膽小如趙清禾,也隔著繚繞的雅香,悄悄望向人群中那道清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