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次謀殺未遂

在橫濱這樣一個,處於各方勢力割據下,暗潮湧動而危機四伏的城市中,像過去的芥川一樣為了生存掙紮在貧民街的孩子總比別處多些,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些無家可歸的小野狗們似乎同時也被橫濱頑強的生命力所感染,總是異常努力地,拼命地,掠奪和被掠奪著。

為了生存。

芥川沒有對“家”的概念,縱然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各種文藝載體上見過對它的描述,但要憑空想象他從未理解過的事物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對芥川來說,記憶中那些暫時落腳過的地方最多能叫做“巢”,現在其實也沒什麽區別,他轉移到了一個停留時間將更加長久,也更堅固的巢。

但當他從昏迷中恢復些許意識,在那半夢半醒的微妙片刻,他的靈魂極其偶然地落入了由靜謐和安全感編織而成的捕夢網。

芥川龍之介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種安逸的暈眩尚未褪去,彼時川崎澄正坐在他的身邊,膝蓋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

他的怔愣最多只持續了一秒,芥川全身剛剛暖起來的血液立刻冰冷下去,他第一反應便是發動羅生門,而黑獸來不及嘶叫就含恨潰散。

第三次了,從遇見這個女人開始,芥川龍之介有三次對她起了殺心,但就連第三次也在剛才失敗了。

每一次的失敗都並非因為女人本身具有什麽強大的武力或是特殊的能力——非要說的話,只有最後一次是被外力所阻止的。

在發動能力的瞬間,一只手扣住了芥川的後頸,隨後他的異能便徹底失效了。

在芥川的認知中,具有這種驚人能力的異能者只有一個。

“真是遲鈍到令人難以置信啊,芥川君,你的觀察力是蛞蝓級別的嗎?”

太宰治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像他這樣的人,這種時候顯得尤其恐怖。

“確認自身情況是基本中的基本吧,但凡你稍微關心一下細節,就會發現你的傷勢被好好治療過了,行動也沒有受到約束,之後想必哪怕是蛞蝓也能做出‘面前的人不是敵人’的初步判斷吧?”

“太宰先生——”

施加在人體脆弱之處的力道一點點加重,芥川幾乎要聽到自己骨頭發出哀鳴。

“怎麽說呢,我開始覺得你保持重傷無法動彈的狀態會比較好了。”

就算看不見身後太宰治的面孔,對方冷酷得令人戰栗的神情依然浮現在芥川的腦海中。

“太宰,先說好,我其實並不想對你的教育主義指手畫腳的哦。”

然而此時,那女人居然無視了太宰治可怕的威勢說話了。

“但是,好不容易治好的傷患立刻又增添不必要的傷口,這種不愉快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嗎?”

面對女人顰起的眉頭,太宰治僵住了。

“等、等等阿澄,這不是我的錯吧……好的,我明白了。”年輕的幹部在女性的注視下敗下陣來,“我會小心的。”

太宰治松開鉗制芥川的手,向澄走去的同時不忘陰惻惻地回瞪一眼後者。

“那麽至少好好反省一下吧,芥川君,不說治療的事,沒有澄的話你的腦袋上可能已經被開洞了。”

由於沒能跟上事情的發展,芥川憤怒還沒完全消散的臉漸漸染上某種迷茫的空白。

“太宰先生,她到底是……?”

“啊啊,所以我才覺得麻煩啊,如果可以的話,我才不想把我的阿澄介紹給那邊的人呢——”

太宰按著額角,發出懊惱的聲音。

“既然事已至此,請務必把我接下來的話記在心中……阿澄她呀,是我迄今為止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我與她的邂逅,說是神明的恩賜都不為過,因為這件事我甚至都有點想感激這可憎的命運了。”

有著涼薄琥珀色眼眸的黑手黨幹部說。

“所以,我衷心建議你不要試圖做出可能傷害她的舉動。這麽說的話,你明白了嗎?”

“雖然太宰又采取了那種過激的表達方式,但畢竟他是個輕浮的人嘛。”澄笑了一下,“我大約算是一個異能者吧,能力是治療,並且偶然間發現我的能力即使對太宰也是有效的,所以從稀有程度而言,差不多就像太宰說的那。”

“好過分!我並不是只懷著利用阿澄的想法的噢?會那麽說是因為阿澄是我的戀人啊!?”

川崎澄的微笑沒有哪怕毫厘的變化。

“是嗎,對我來說偶爾治療一下傷痕累累的你算是一種兼職,至於戀人這回事大概只能算社區公益性質的活動噢。”

“哎哎???”

對太宰治痛不欲生的表演熟視無睹,川崎澄向發愣的芥川龍之介伸出了手。

“不過,我和太宰的關系大抵如此。我也知道你,芥川君,在電話亭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和太宰的描述一模一樣。”她說,“你好,芥川君,我是川崎澄,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