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裴斯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不應該抱著不切實際的念想。死去的人魚就應當死去,她不該再想起,即使是因為她的失誤。

看著面前的怪物。

他很痛苦,他很害怕。

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連累他痛苦地死去,也是她讓他再一次不得安寧。

裴斯明白自己應該果斷的下手扼殺自己創造的苦果。

她應該殺了他。

“陛下!陛下!”她手掌下的怪物還在嘶吼。

他什麽也不會說,只懂得拼命地喊出這兩個字。

裴斯狠下心,用上了最大的力氣。

怪物發狠地掙紮起來,居然掙脫了裴斯的手掌!

裴斯向後退了一退,怪物張著大口撲過來。

尖利的牙齒就要刺入裴斯的手臂。

裴斯本來想變出冰錐刺穿他的腦袋,但是怪物停了下來。

他的臉扭曲了,渾身上下都在抽搐。即使這樣,他還在竭力地控制自己。這畫面詭異又慘烈,他用雙手刨著地面,生生把指甲截斷。

生性冷漠的裴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心裏開始酸痛。她把手放在胸前,眼睛盯著怪物。

他失去了一切,他變成了野獸,可他還記得,他的陛下。

他沒有理智,卻知道自己不能傷害她。

“為什麽?”裴斯很疑惑。她知道對方不會解答,卻忍不住問出來。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她不信所謂的愛,不管是父愛、母愛、情侶之愛,她統統不信。她上輩子見過太多了,情感根本就不堪一擊!說面前的怪物是因為那奧多的愛而殘留的情感才做出這些動作,裴斯真的不明白。

那奧多為什麽愛她?那奧多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是認得出她?

裴斯無端感到胸悶。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不懂、她不知道、她……對這種未知茫然而害怕。

怪物仰頭發出嗚咽,他帶著水光的眼哀傷地看著裴斯,這個眼神與他瘋狂暴躁地舉止全然相反。

裴斯認出來了。

他不是怪物,他是那奧多。

他只是……病了。

裴斯的呼吸變得粗重。

她向那奧多伸出雙手:“那奧多。”

那奧多吼叫,警告她,他發現她不為所動,自己向後縮去。

裴斯抱住那奧多,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你記得我,那奧多。”

那奧多露出利齒朝著她的臉咬去,裴斯一動不動,那奧多的牙齒在刺破她皮膚的那一瞬間收了回來。他咬上裴斯的脖頸,泄憤似的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紅痕,卻始終沒有真動作。

裴斯一直抱著他,一動不動。

那奧多的動作慢慢停了。

他平靜下來。

裴斯緩緩移開抱著那奧多的手,那奧多一驚,又要變成之前的樣子。

帶著溫度的手落在了他細膩的紅發上,輕輕地拂動。

那奧多甩了幾下頭,又安靜下來。

裴斯附在他的耳邊:“你會回來的。”

他失去了一切,但他還是那奧多。她會一點一點教他,讓他變回正常的樣子。

不,快樂的樣子。

……

審判公堂。

大公爵撐著額頭。

大家都在嘆氣。

“最近一段時間只有兩位人魚懷有子嗣。”伍德夫人向椅背一靠。

阿加德的死人魚們可以不在乎,但是作為大祭司的阿加德身死,就是大事了。就像人魚一族不能沒有海王,他們也不能沒有大祭司。社會會變得恐慌的。

在場的人魚裏,達裏涅、大公爵、麥克·史蒂芬和夏普·格林知道那只灰色的人魚擁有復活的能力。但事情的發展很是詭異,他們去找阿加德屍體的時候,他的屍體消失了。而灰色的安德森也在鬥獸場復活了及條人魚後失蹤了。

現在大家只能期盼著下一任大祭司的到來。

按照人魚一族的慣例,每人大祭司死前都會有大批人魚受孕,在大祭司死時,破殼而出的小人魚都是祭司的預備役。

但是,這次的戰爭打破了這一舊例。

人魚們本以為就算大祭司死了,大海也會應運賜予人魚族更多的孩子,是人魚一族有更多受孕的母親。但是兩個?

這實在不像是正常的樣子。

這一次的一反常態代表了什麽?

這該死的戰爭!所有人魚都在痛罵著、詛咒著墮族。他們用盡了畢生最惡毒的詞匯。

裴斯一拍桌子。

所有人魚都看過去。

只見她懶懶地道:“我派人去看過,深海斷崖有四枚蛋。少了也好,免得到時候為海神祭獻又要付出更多的生命。我們已經沒有生命可以去消耗了。”

依照傳統,活下來的小人魚會被抱回王宮撫養。只有一個能當上大祭司,剩下的都要被祭獻。

而這一次,裴斯也打算摒除人魚殘忍的陋習——“這次讓他們的母親帶著食物守在周圍吧,不要讓他們再進行天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