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是一條很常見的捕魚船。

船上兩個嗮得黝黑的漁夫收拾著漁網。

裴斯閉上眼睛,鼓動著海水不著痕跡地推動船只,使他們離岸愈來愈遠。

“今天去哪裏放網?”一個漁夫問。

另一個漁夫看了看天氣:“還不錯。去塞壬礁吧,那裏的魚群多。”

“嘿,又賭運氣?那在交界處附近,要是被人魚撞見了……”

漁夫皺著眉:“撞見又怎麽樣?籟儂昨天不是抓了兩條人魚?”

裴斯原本點在船底的手指收了回來。

泛起冷氣的海水退回了原來的溫度。

“哈!那是籟儂!他家的老寡婦知道調制毒人魚的藥水,你會嗎?”

“你找打?!”

“別這樣和我說話,夥計。你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漁夫舉起的拳頭松了下來,人無力地靠著船邊:“……籟儂那家夥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好。偏偏只有他一家知道怎麽對付人魚。偏偏有人魚在國王出巡的時候跳上來,還是兩只!”

“這有什麽辦法,他的運氣一向好。維多利亞號聽過吧?卡萊大師新造的船。”

“就是國王這次出巡乘坐的那艘。”

“籟儂會上去。”漁夫壓低聲音。

“什麽?!他怎麽能登上國王的船?!”

漁夫有點得意:“我的女兒和籟儂的婆娘聊得來。那兩只人魚要被裝上維多利亞號帶回聖西翰。籟儂有本事,國王陛下讓他看護人魚,現在除了他誰行?他和他的婆娘今天下午就要帶著那兩條人魚上船了。”

“那可真是……啊! ”

本來平靜的海水忽然掀出巨浪,小漁船形單影只地在海上搖滾不定。漁夫們大吼著,抓緊船沿,連漁網在翻滾中掉進海裏都沒空心疼。

喜怒無常的大海有很快緩和下來,回復了原來美麗寧靜的模樣。

一個漁夫擦著頭上的冷汗:“該死的,這下好了。這反常的海。”

“你不是說今天天氣不錯麽?還要去賽任礁!”另一個漁夫含著火氣。

兩人爭吵起來,最後罵罵咧咧地駕駛著小船回航。

在水下的裴斯眉目冰冷,頭發在水中漂浮遊動。

她張了張口——

很好。

……

阿加德從那群慌亂的人魚口中知道了裴斯的去向。

胡鬧。

他想,果然還是難當大任。

阿加德淡淡的丟下一句“知道了”,再無反應。

“……大祭司,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安妮壯著膽子問。

阿加德:“你們不需要做任何事。”

人魚們懇切的問道:“您會幫助陛下的對嗎?”

阿加德的眼裏難得露出一絲疑惑:“幫助她?”

“您不打算……”

“她的事與我無關。”阿加德淡淡道。

有人魚忍不住:“她可是我們的王!怎麽會無關!他們現在很危險!”

“輪不到你們擔心她,”阿加德實事求是,對待這些小人魚,他還是很有耐心的,“她比你們強得多。”

“淺海的風險是未知的!她比我們危險得多!”薇薇安憤慨。

阿加德:“她自願去的。她要承受後果。”

人類和人魚簽訂過契約,互不侵犯。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雙方都默認部分淺海屬於人類的領域。闖進這個海域的人魚,人魚一族在歷史上沒有進行過任何救援。無法救援,也不願救援。

在陸地上邊緣與人類爭鋒,人魚沒有勝算。

人類的數量太多了,他們的繁衍速度是人魚的數十倍。

裴斯選擇去救那奧多和塔塔在阿加德看來不可理喻。那兩條小人魚的命運是神定好的,沒有救贖的必要。

身為君王卻為了這樣兩個微不足道的人魚去冒險,阿加德認為實在荒唐。沒有半分理智可言。

不過這位海王做下的不可理喻不在少數,阿加德倒是很希望她會殞身於淺海。他討厭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緒,不管是愛是恨。他恨裴斯,卻出於地位無法解決她。

所以,要是這一位海王能把自己作死當然是最好的選項。

薇薇安張開嘴,卻被安妮堵住。

安妮看著身後同樣憤憤不平的人魚們,豎起了中指抵在嘴唇上。

“大祭司,陛下在離開之前給您留了一句話。”

“請說。”

“她說,在她回來之前禁止任何人魚出入亞特蘭蒂斯。”

阿加德:“……她還是有點小聰明在。”

在場的人魚沒有能聽懂阿加德的話中所指。

安妮拉著薇薇安,帶著剩下的人魚要離開。

忽然,她回身:“大祭司,陛下是自願去的。”

“為了我們去的。”

這位一向開朗活潑的貴族小姐露出哀傷的表情:“您不明白。”

這是對祭司的不敬,她說的毅然決然。

……不明白什麽?

這位惹人厭煩的海王為什麽前往淺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