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這定北王殿下的臉變得太過突然,喻伯忠愣在原地一時回不過神。

倒是那清羽姑娘先一步反應過來,喊了聲“殿下”,忍不住跟了出去。

清羽是徽樓裏頭最出色的姑娘,教習媽媽自幼精心教養,下月出閣,便是要將她送往宿家。

宿家雖是靈州這地界的土皇帝,然為人玩物,往後出路也不過在那一方院落。

且那宿家二老爺的年歲,做她爹都綽綽有余了,家中姬妾十余房,無名無分的更是難以計數。

最為要緊的是,二老爺府上的四公子亦垂涎於她,若真入了宿府,往後等著她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日子。

所以,她絕不能錯過這位定北王殿下。

暗衛見她追了出來,遲疑一瞬,也不知該不該攔,畢竟方才她陪侍主上,主上確實沒有拒絕。

就這一瞬遲疑,清羽已然追了上去。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膽子,上前張開雙臂,徑直擋住了江緒的去路。

江緒略略頓步。

清羽直視著他,鼓起勇氣問道:“定北王殿下,奴婢能跟您走嗎?”

這位殿下年輕俊朗,位高權重,別說是妾室了,就算無名無分,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她便算是飛上枝頭,往後自有大好前程可掙。

她看了眼江緒腰間繡有鴛鴦戲水紋樣的香囊,又道:“奴婢什麽都不求,只求能長伴殿下左右。”

此情此景,美人如訴,舒景然都不由惻動,望了眼江緒。

顯然,這位清羽姑娘是極聰明的,知道江緒這樣的男人身邊不缺絕色,見先前的柔順並未打動於他,便做出這般大膽姿態,以搏三分另眼相待。

而江緒――

依他的了解,也確實會對行事大膽之人另眼相看幾分。

一時,舒景然也有些拿不準,江緒到底會不會帶走這位清羽姑娘,畢竟方才席間,他的態度稍稍有些不同尋常。

可舒景然方想到此處,江緒便給出了不留情面的回應。

“長伴本王左右,你還不配。”

他神色寡淡,聲音也沒什麽情緒,輕飄飄的,半分被挑起興趣的意思都沒有。

清羽怔住了,面上一陣紅白交錯。

怎麽會呢,她行此舉,心中起碼有七成把握,這位定北王殿下怎會沒有絲毫遲疑?她不配,那誰才配?

可沒待她想明白,江緒就已繞過她,徑直離開了徽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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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樓外,靈雨河一百八十舫被火燒毀大半,所有舫船都被勒令休整停歇,河面黑燈瞎火,一片靜謐,離河不遠的知府府衙也靜悄悄的。

回到府衙後,江緒吩咐暗衛幾聲,徑直回了暫住的小院。

院內正屋燈火通明,想來某人還沒入睡。江緒推門,不成想嚇得裏頭正在鋪床的丫頭回頭,噗通一跪。

“王妃呢?”他環顧一圈,忽問。

小丫頭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答道:“回王爺,王妃在後院乘涼,說是……心火旺,想吹吹風,還讓奴婢鋪床時在枕下放個薄荷香包,熏上些清涼之氣。”

說著,她恭謹地雙手呈上香包。

心火旺。

江緒從那薄荷香包上略瞥一眼,眸色暗了暗。

靜立片刻,他回身離開正屋,去了後院。

知府給他們安排的這座小院後頭帶了個小花圃,這時節,姹紫嫣紅開遍,白日還有蝴蝶穿梭期間,翩翩流連,夏日香氣亦是沁人心脾。

花圃間有架藤蔓纏繞的秋千,裝點得甚是惹眼,可明檀大約是先前在永春園的秋千架上出足了糗,來府數日,從未往上頭坐過,現下乘涼也是著人搬了張軟榻,側身斜倚。

半個時辰前,她讓知府夫人臨時尋了個住處暫且安頓那數位徽樓美人,自個兒回了院子,氣著委屈著,不知不覺竟氣到睡著。旁邊婢女倒不敢懈怠,仍是動作輕柔地為她打扇。

見江緒來,婢女要跪。

江緒擡手,示意不必,繼續打扇即可。

先前知府夫人相邀,明檀特地換了身衣裳。雪色襦裙在夜色下飄逸若仙,胸前朱紅訶子繡著精致的海棠纏枝花紋,正若她的肌膚白得欺霜賽雪,不點而紅的朱唇又似在引人采擷。

他走近,用指腹刮了刮她柔軟的小臉,幫她撥開頰邊睡得散亂的青絲。

睡夢中明檀感覺有什麽粗糙的東西在她臉上磨蹭,眼睫顫了顫,不由得輕蹙秀眉,櫻唇緊抿,嘴角不高興地向下撇著,小臉也略鼓起來。

江緒凝視著她,揮退了打扇的丫頭。

哪曉得明檀半點都受不住熱,扇停不過幾息,她就熱得砸吧著小嘴,翻身側向另一邊,還無意識扯了扯胸前的朱色訶子。

四下無人,隱有清淺暗香浮動。江緒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喉間莫名發緊,他撐著軟榻邊緣,緩緩俯身,停在她唇上,也不知在猶豫什麽,最後,還是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