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果然是為著楊晴鳶的事。太皇太後與楊老夫人曾是閨中小姐妹,雖說如今尊卑有別,但始終是有過去的交情。

一個伯府的女孩兒,還是嫡女,死後還被人在身上刻了符咒,太皇太後還是重視的。

自然要讓顧磐磐去錄供詞。

顧磐磐是完全沒有想到,這樣大的一件事,會壓到她的頭上。

在去往京兆府的馬車上,她猶不敢信,楊晴鳶居然……就這樣死了?

京兆府衙裏,這時卻是如黑雲沉沉,氣氛極為逼仄。

京兆尹是個官見愁的位置,權力雖大,但在這高官林立的京城,卻是處處掣肘,左右為難。

比如今日,楊老伯爺來了,這位是作為被害少女的家人。

邢家的二公子 ,邢燕承來了,這位是要主動作證人。

而最讓京兆尹林崇心裏打鼓的是,容定濯居然也來了。

容定濯的積威非尋常權貴可比,見他冷著臉入內,京兆尹也心裏發虛,忙躬身請他坐到上首,打算自己坐在旁側。

京兆尹自然以為,容定濯是為了楊老伯爺而來,畢竟楊家歷來追容家。

不過,他今晨便接到勾沉司送來的一道上諭,命他不可受人脅迫,務必公正。

皇上這樣一道密旨,讓京兆尹心裏也算有個底,今日無論來的是什麽樣的權宦,他都是要保住這個顧磐磐的。

顧磐磐被帶到堂上,按規矩對父母官行禮,京兆尹看著這樣一個格外纖細柔弱的小姑娘,道:“開審!”

顧磐磐雖無愧於心,可仍是緊張。她怕自己被定罪,怕死,也怕以後沒人照顧爺爺。

容定濯拒絕了坐在上首,就坐在離顧磐磐不遠處,看著她細白的手指絞著裙幅又松開,知道她在盡力平緩情緒。

看到顧磐磐這樣害怕,容定濯心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蔓延。

他不明白,這是血脈的奇異天性,還是純粹只為顧磐磐的那張臉,總之,這位權傾朝野的首相,已很久沒有過這種心緒受到牽系的感覺。

顧磐磐聽完本案主事的陳述,神色凝肅,道:“大人,若這便是所謂我的‘殺人動機’,也太過牽強。”

這句話說出後,她突然不再那樣緊張,道:“那天在馬球場,我與楊晴鳶的確拌過兩句嘴,但是我並沒有殺她。”

京兆尹就問顧磐磐:“那你第一次與楊晴鳶起爭端,是在公主府?所為何事?”

顧磐磐如實答:“在公主府的時候,原本大長公主指名讓我去陪侍皇上,楊晴鳶卻裝病賴我,讓我沒法脫身,被我和另一位老太醫發現她是裝病,她覺得面子過不去,晚膳後諷刺了我幾句。”

“哦,楊晴鳶使計讓你失去接近皇上的機會,你心有不滿?”京兆尹又問。

顧磐磐立即道:“我沒有!我從沒想過進宮侍奉皇上,所以,就算知道她裝病,我也並未與她爭吵。”

楊老伯爺哼一聲,陰惻惻道:“你若真的沒有不滿,上巳節晴鳶腹痛找你診視,你為何卻是拒絕?”

顧磐磐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因為無法入宮對她不滿,但我覺得她把別人當猴子似的耍,我就不願與她繼續來往,不願給她看病了。”

楊老伯爺神色變得冷厲,但這回也無話可說,畢竟是楊晴鳶那次做得不地道。

顧磐磐就又道:“而且,打馬球的時候,我們一整個隊都穿著同式的紅裙,若有與我身形相似的人在屍首附近出現,很容易被錯認。”

楊老伯爺寒聲道:“小小年紀,你倒是很能狡辯。”

“楊伯爺,我並非狡辯。我想,你們伯府想要的,應當是找出真兇,而非胡亂找一個替罪之人?如果錯枉他人,而放過真兇,豈非無法撫慰楊晴鳶的冤魂。萬一因此有更多人遇害呢?”

連京兆尹也不得不提醒楊老伯爺,說:“伯爺,下回勿要貿然發問。”

畢竟容相在此!

楊老伯爺看看一旁不知來意的容定濯,沒有再說話。

顧磐磐又道:“至於說我曾單獨與楊晴鳶相處,我也有證人。青鸞書院的同窗邢覓楹,還有太醫院的邢太醫,都可以為我作證,那日球賽至結束後,我一直與他們在一起。”

顧磐磐年紀雖小,卻是條陳分明。

邢燕承這時也道:“我可以作證,顧磐磐的針灸還在初學。以她的手法和力量,要在楊晴鳶可能掙紮的情況下,一針準確刺入風池,不可能做到。”

“而且,她拒絕楊晴鳶時,我也在旁。她的馬匹被人下藥,從醫治到晚上回宮,我與堂妹邢覓楹的確都與她在一起,她沒有作案的時間。”

邢燕承沉聲道:“因此,沒有任何證據可證明顧磐磐與楊晴鳶的死有關。”

容定濯瞥了邢燕承一眼。

京兆尹便也輕咳兩聲,說:“好,我知道了。”又問一旁的主簿可都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