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瑯環秘境(四)(第2/2頁)

本想死纏爛打跟他一起去找主角團,現在她想糾纏也沒力氣,只能靠嘴炮讓他懸崖勒馬,他那顆銹跡斑斑的良心,能擦幹凈一點是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薛、薛瓊樓?”

“嗯?”

“你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吧。”白梨撫著他衣襟:“不是給我,也不是給他們,是給你自己留一條退路。你盤算這麽多,錯一步就滿盤皆輸,兔子還有三個窟呢。別一路走到黑,你都這麽黑了,還是個惡役,簡直又黑又非,別這麽剛愎自用,給自己留條退路不行嗎?”

她吐珠似的吐出一長串逆耳忠言,微微喘出一口氣。

不要趕盡殺絕,不要下那麽狠的手,不要半點余地都不留,就是給自己留退路。

每說一個字,仿佛豆大的雨珠墜入平湖,砸出碩大的水花,漣漪圈圈泛濫,湖中水花四濺,漣漪密布。

杏花微雨沾面不濕,疾風驟雨卻能攪亂一池靜水。

薛瓊樓目光平視盡處,眼底那片濃蔭變得有些恍惚。

他雙手用來抱人,全靠一身法袍維系抵擋,遍地藤蔓纏上他腿腹,纏扯著他的步伐,雙腿如陷泥沼,步履維艱。

白梨拍他胸口:“行還是不行,你給個準話!”

他隨口回答:“好。”

“好什麽好啊!”白梨恨鐵不成鋼:“你這是在回答我上一個問題嗎?!”

“兩個問題都是。”他漫不經心地許諾:“好,都行。”

別聽他語氣裝得又無奈又真誠,指不定就是信手拈來的謊言,分不清真假,辨不清虛實。

白梨扯住他衣襟,讓他微微傾下身,她的手沿著他衣襟移上去,試探著觸上他側臉。

薛瓊樓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四目相對。

“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是又怎樣。

以前騙她,是為他自己,現在騙她,是讓她安心。他已經讓了一大步,不能再退後了,後面是他的底線,他自己也觸不得。

路是不歸途,何來回頭之岸。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身後是萬丈深淵,他也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薛瓊樓輕笑:“沒有。”單單這兩字太敷衍,他盯著她的眼睛,又道:“我是認真的。”

他眼裏藏著一片星空,亙古不變,撒起謊來溫柔得掐出水,天生就能讓人信服。

“那就好。”

白梨像個立完遺囑的大戶老爺,交代完後事便泄了氣,豪邁地一揮手:“那我最後再信你一次。”

薛瓊樓邁開腳步,綠藤仿佛突然長滿刺,紮得他雙腿鮮血淋漓。

接下來的這一路,她沒再呶呶不休地喧嚷,安靜得讓人不適應,她蜷縮在他懷裏淺眠,他收緊手臂,懷裏的人時而沉重,讓他雙臂如灌鉛砂,時而輕細,虛幻得像個影子。

密林盡處是一座洞府,孤零零地坐落在憧憧樹影之外。薛瓊樓身後拖著一大片綠浪,跨過界線的一刹那,一路尾隨至此的藤蔓枯萎脫落,雙腿皆是裹纏的勒痕。

他將人輕輕放下,俯身時一張彩箋紙從她衣襟內掉出來。

紙上是熟悉的五人畫像,邊角微微打著卷兒,有水漬幹涸的褶皺,紙頁毛毛糙糙地撕開半寸,欲拒還迎地等著他徹底拆開。

白梨被這點細微的動靜吵醒,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她摸索著自己衣襟:“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掉出來了?”

“沒什麽,是掉在你身上的樹葉。”薛瓊樓語氣波瀾不驚,將彩箋紙緩緩撕開。

畫上少女身旁原本有一片空白,似乎這片空白合該由另一個人來填補。

她把那片空空如也的白塗黑,又將兩人背影輪廓圈起來,看上去只有兩人親密地挨在一起。

“不是樹葉。”她在昏迷中也十分敏銳:“是我身上的東西不見了。”

“可能掉了。”他將紙折籠,放進自己衣襟:“我替你去找?”

沒邁開半步,衣擺一重。

她半靠著墻壁,指節拽得發白,將平整的襟袍抓出一道流水般的褶皺。她沒有睜眼,呼吸綿長而輕緩,這只是下意識的舉動。

薛瓊樓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又將玉牌放在她懷裏。

走出幾步,他又折返回來,在她身邊不起眼的角落裏,放了枚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