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鹿門書院(二)

蒹葭渡位於北方, 卻是四季如春,渡口熙熙攘攘,風光繁榮, 隨處找一家酒肆茶館, 都是古色古香,文韻盎然。

還有些店家興致勃發,設下規矩,寫字寫得好,或是寫詩寫得好,免酒錢茶錢下榻錢。

譬如這座櫻筍客棧, 原本應該叫做“鷹隼客棧”, 據聞客棧老板是個從極北之地移居至此的刀客, 做凡人的時候是屠戶, 好鷹虎狼犬這些兇猛之物, 結果開業第一日,門可羅雀, 這極度張狂的名字把這些喜好舞文弄墨的讀書人都嚇跑了。

直到後來有個好心人,幫他改了二字,仍是取“鷹隼”之音,卻寫做“櫻筍”,“櫻筍年光,餳簫節候”, 雅韻風流,極受追捧, 生意逐漸興隆起來。

沒過幾年,客棧老板重操舊業,又去了極北之地, 沒再回來,但客棧提詩寫字的規矩卻留了下來。

墻面上密密麻麻寫滿字。

有抒情、有言志、有寫愁,也有直接開宗明義“×××到此一留”。

最上面的一行不知為何卻用墨筆塗去了,勉強能看出這行字極大極狂放,占地極廣,只有一個字,在下面一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詩作中鶴立雞群。

塗掉之後,黑漆漆的一坨,格外突兀,甚至稱得上醜。

奇怪,字寫得再怎麽醜,也不至於塗成一團,反倒是事與願違,更何況這字看個輪廓就不醜。

姜別寒仔細端詳,還是看不出原本寫了什麽,好奇地問跑堂:“這個字怎麽塗掉了?”

跑堂掀起眼皮,約莫被問了無數遍,回答起來語調機械:“就是那個為我們客棧題字的人,不過他後來身敗名裂,名氣太臭,再掛著他的字,不就是趕客嗎?”

事實上,客棧近幾年生意每況愈下,也是受了這個字的影響。真是成也櫻筍,敗也櫻筍。

夏軒突發奇想:“只要能寫詩就免錢是吧?那我們不如也……”

“亂寫要倒扣錢。”跑堂冷漠無情。

“……那還是算了吧。”夏軒立刻知難而退,又張望了一下:“如果薛道友在這就好了。”

“不要總想著麻煩別人。”姜別寒一面付錢一面說道:“一路上我們欠的人情夠多了。”

兩人付完錢,朝等在門口的三人打了聲招呼,便準備上樓。

“幾位客官留步。”一直在偷偷摸摸打盹的跑堂小夥突然小跑過來。

已經走上樓梯的姜別寒回頭:“怎麽了?”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就是提醒一句,晚上休息的時候,把門鎖好,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隨意走動。”

姜別寒等人面色微變。

白梨已經習以為常——主角團擁有柯南體質,每經過一個地方,勢必會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更何況身邊還潛伏著一個熱衷於下黑手的人。

她偏了偏頭,薛瓊樓站在一旁,和眾人一樣,扶著把手看向那名跑堂,看不出端倪,到他這以假亂真的程度,裝和不裝都一模一樣。

“近日蒹葭渡不大太平。”跑堂小夥的話裏帶著三分真實的關切、七分虛假的恐嚇:“因為瑯環秘境開啟在即,各洲修士都趕來了蒹葭渡,從三天前開始,城裏客棧便滿得都快住不下了。也是從那天開始,每晚都會死人,有金丹的被挖出金丹,沒金丹的直接被打散魂魄。”

綾煙煙蹙眉:“兇手是本地人,還是外來修士?”

“書院派人查了,沒有半點頭緒。”跑堂小夥將毛巾甩到背上:“不過啊,我們蒹葭渡向來是與世無爭的太平鄉,人人都想進鹿門書院讀書,想的是怎麽握筆揮毫,而不是握劍揮刀,我估計幹出這種事的只能是外鄉人,想渾水摸魚。看你們還跟著兩個女孩子,所以提醒你們一聲。”

他解釋得夠清楚,姜別寒道了聲謝,沒有多問。

壁燈明亮,照得長廊猶如白晝。五個人五間房,並非是並列排開,而是三兩相對,走廊寬敞,便顯得相隔甚遠。

五個人在房門前停下腳步,綾煙煙提議:“保險起見,我和阿梨……”

“我們還是換一種方式吧。”姜別寒正色道:“你們兩個女孩子住在隔壁,還是有點危險,別忘了上回在風陵園的事。”

那次綾煙煙受了暗算,他的住處隔了一片湖泊一座橋,難免鞭長莫及。

“話是這樣說沒錯,”綾煙煙伸長手臂比劃了一下走廊的寬度,奇怪道:“但這裏還是很近的吧?”

姜別寒拍了拍她的肩,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還是我們兩個住隔壁吧。”

綾煙煙突然之間心領神會,立刻倒戈陣營:“師兄說得對!”

只有夏軒一頭霧水,以為兩人要住那兩間並排的客房,抓住機會搶著道:“那還剩下三間,我想住最中間……”兩邊都有人保護,他可真機智。

“你住我旁邊。”姜別寒不留情面地拽著他衣領將他拽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