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荀翊說到做到,當真喝了個“湯”飽,看的寧姝一愣一愣的。荀翊毫不懷疑,若是這湯剩下,寧姝轉手就能給“辛勞”作畫了半日的喬晝補上兩碗。

姝姝的湯,只有自己能喝!

戴庸也在一旁驚訝,一邊想著自己午後去忙事兒了,這是小內侍沒給皇上端茶倒水?怎麽渴成這樣?

夜色一沉,喬晝便退下了,但好歹畫完了靈雲和元青花的兩張,交由劉柄先送去市集處張掛出來。

寧姝原本就疲乏,又折騰了整日,她身子原本就不硬朗,如今吃飽喝足便難免饜足,靠在軟榻上看著批閱奏章的荀翊,頗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燭火溫暖,照在荀翊面上像是灑了一層金粉,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寧姝的目光仔細勾勒著他的眉眼輪廓,心裏想著,怪不得旁人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好看,如今皇上稍稍蹙眉,亦或者是神情無奈的模樣,實在是百看不厭。

荀翊知道寧姝在看自己,偶爾批閱完一本奏折後便擡眸看看寧姝,嘴角微微勾起。

荀翊便是這樣的長相,明明給人種禁欲的高嶺之花感,但如今嘴角勾起的時候卻又顯得有些誘人,興許是他眼尾的那一抹紅勾勒的烘托的。

爍望宮正殿內十分安靜,寧姝將桌面上的水盞往前推了推,說道:“皇上,先喝口水。”

“嗯。”荀翊應著,但手卻未動,也實在是方才喝了太多的湯,再喝不下去了。

殿內一片安逸,寧姝靠著靠著便睡了過去,荀翊再擡頭看她的時候,見她已經睡著,漂亮的臉龐不遠不近,他一時有些微愣,肢體都跟著僵住了似的。

這樣的距離,這樣平靜的注視,似乎只有當他在孔雀藍釉罐裏的時候才會出現。

簾外有陣晚風拂過,吹動了他的鬢發,掃過他的眉角。荀翊乍然發現,原來自己此刻是坐在寧姝面前的。

他微微動了下手指,感覺到屬於自己的身體。

荀翊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當生命充滿坎坷與曲折的時候,他不以為這是噩夢,而是坦然的面對他們,掙紮著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可當美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反而膽怯,生怕這是一場美夢。

是只有磨難和苦痛才愈發顯得人間真實嗎?

還是因為有了這些,一個人回想起來的時候,才有活著的感覺?

亦或者是因為有了恐懼,有了傷痛,這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荀翊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有很多東西,溫柔但卻黏膩的夜風,樹下躲著的夏蟲鳴叫不休,四肢每一處的控制,這些都是在孔雀藍釉罐中所感受不到的。

戴庸站在一側,心裏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馬上就要戌時了。但他也不敢做聲,畢竟那是皇上以往的作息習慣了,如今在寧妃娘娘這兒,誰說的準呢?

荀翊自己心裏也有數,轉頭對戴庸說道:“早些休息吧。”說罷,他抱起寧姝走進寢殿。

寧姝驟然被抱起來,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她恍惚睜開眼睛,看見荀翊之後似是心安了,頭往荀翊懷裏一埋,繼續睡了過去。

荀翊嘴角莫名的勾了起來,此刻想想,在孔雀藍釉罐裏並非全無可取之處,至少讓自己遇見了她。

興許,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恩賜。

荀翊在床上摟著寧姝,他在等自己去到孔雀藍釉罐裏的時刻,他不舍得將寧姝弄醒吃糖,她是真的累了。

荀翊開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他將寧姝往自己懷裏又摟了摟,這樣至少她還有個依傍,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仍能看見自己。

寧姝翻了個身,輕輕拉住荀翊的衣襟,她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穩,荀翊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肩,很溫柔的,像是一只曲折的樹枝落在了泥土上,無聲無息。

可能在寧姝的眼裏,自己對她的喜歡突如其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喜歡她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從一開始只是一顆小種子落下,慢慢發芽破土,抽出根芽枝葉,到現在已經是棵參天大樹了,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荀翊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孔雀藍釉罐上,他今晚沒有將它放到寧姝床頭,興許也只是想聽聽瓷器們說些有的沒的,譬如昨夜之後寧姝是怎麽想的。

瓷器們這頭還算熱鬧,除了幾個年紀輕些的早早就睡了,其他的仍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秘葵:“哈哈哈你們看見晚上皇上喝湯的樣子了嗎?當時我就在軟榻小桌上,皇上真是一點都不打算給旁人喝啊。還偏生要忍著不說,維護自己的形象,實際上不就是不想給喬晝嗎?”

汝奉:“看見了看見了,挺好的,皇上心裏有姝姝呢。”

“其實姝姝也很早就喜歡皇上了吧,但畢竟這個後宮也挺麻煩的。”秘葵說道:“旁的後宮,比如婉兒那時候的後宮,都說武皇手段狠辣,但其實又怪不得武皇。那個後宮除了幾個當真沒心思的,其余都瞄著那一個位置,你若是不動手,但凡有些許聖寵加身,旁人總是要害你的。若是不想無緣無故連自己怎麽死的都鬧不清,只能挺起腰板來。但如今這個後宮,一眾嬪妃都好朋友似的,這哪兒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