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良嬪在寧姝這處討不到半句話,也不知道寧姝是真傻還是裝傻,試探半天沒個結果,心裏有些不悅。但她既然來了,也知道哪裏有一次兩次就能成了的事兒?日後便多下些功夫便是。

只是憑借她原本的行舉,若是突然對寧姝多加關心定然要被懷疑,便只好笑笑,留下瓷花盆先行告辭。

良嬪一走,寧姝就搓著手拿了軟布將鈞窯天藍海棠紅渣鬥式花盆裏裏外外仔細擦過,在這個過程當中,多寶閣上的瓷器反而不怎麽說話。

小兔不知就裏,感嘆了一聲:“這個花盆的顏色可真好看,好像天上的晚霞一般,也像仙女的羽衣。”

“咳——”小白清了下嗓子,快速的中止了小兔。

寧姝這也發現,之前無論是汝奉還是小花、塞拉同,甚至一來就和朗唫、汝奉鬧了不開心的富貴兒——粉彩百花不落地花觚來的時候,大夥兒也對他挺熱情的,怎的到了鈞窯這處就悄無聲息了呢?

鈞窯天藍海棠紅渣鬥式花盆倒也不在乎似的,目光在多寶閣上輕飄飄地掃了一圈,說道:“大夥兒都在呢。汝奉怎麽裝作不認的我?咱們不都是宋瓷官窯嗎?”

被點到名的汝奉含混著,聲音還有點委屈:“咱們雖然都是宋瓷,但……但……咱們不是一個時間的。”

意思就是我和你不熟。

鈞窯瓷輕笑一聲:“對,汝奉是宋高宗,而我是宋徽宗時期,那汝奉是不是應當尊稱我一聲呢?”

汝奉聲音軟軟的,“這……”

朗唫在旁開口道:“瓷器之中原本就不以年齡斷高低,稱呼全憑自己喜歡,你若非要這般斷個高下求個尊稱,那宋代五大官窯,鈞窯為魁。《二委酉譚》中所記載‘宋時窯器以汝州第一。’你是否也應當尊稱一聲汝奉呢?”

鈞窯瓷不甚在意似的:“可是在《陶雅》裏‘古窯之存於今世者,在宋曰均(鈞)、曰汝、曰定、曰哥、曰龍泉、曰建’,同是你們清朝人許之衡的《飲流齋說瓷》裏也有‘宋最有名之窯有五,所謂柴汝哥官定是也,更有鈞窯,亦甚可貴。’難道我鈞窯不是排在汝窯之前的?”

朗唫又要開口,汝奉連忙阻止:“沒事兒的,他原本就比我年紀大些,尊稱也無妨。”

“一上來就以大欺小,那你先叫我一聲姐姐啊。”秘葵不樂意了,說道:“逮著汝奉是覺得她好欺負嗎?”

“就是!”小白那聲音還是少年一般,說道:“你還得叫我哥哥呢。博物館這些日子也沒見你叫過一聲呢。”

“到了我們這兒就得遵守我們這裏的規矩。”青瓷虎子“哼”了一聲:“我也不欺負你,你就叫我一聲爺爺吧。”

小白和秘葵一同看向青瓷虎子:“你什麽意思?”

他叫我們兩個哥哥姐姐,叫你爺爺,我們兩個不也要叫你爺爺了嗎?

“汝奉就是汝奉。”鈞窯瓷被這般群起而攻之,也沒有半絲氣急敗壞,還有些譏諷似的:“和你的主人一樣,鬧得男人為了你出名。”

汝奉立刻說道:“不準你說奉華!那是男人的事情,又不是奉化可以控制噠!”

鈞窯瓷冷漠回道:“哦。那你是不是承認鈞窯應當排在汝窯前面呢?”

寧姝聽著汝奉這軟軟糯糯還在竭力維護自己原主的聲音,在旁清了下嗓子,說道:“不同時期審美不同,古人的話不能拿來當完全佐證。晚清時期喜歡鈞窯,之前確實也是更偏好汝窯。”

畢竟連五彩大棉襖瓷都有人喜歡,眼緣喜好這種東西說不準的。

鈞窯瓷聽見寧姝突然開口稍愣片刻,開口問道:“她能聽見我們說話?”

“是啊,嚇壞了吧!”小白說道。

鈞窯瓷沉吟片刻,突然換了一種腔調說話:“咱們之前都打過交道,你們也不喜歡我,但時隔這麽久流落在外還是頗為想念你們的。我不擅長和瓷打交道,方才只是想與汝奉打個招呼,畢竟是一個朝代前後腳的瓷器。多有冒犯。”

眾瓷們猛然聽到這段話,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倒也再沒和鈞窯瓷“對壘”,但態度也不甚熱絡。

秘葵突然開口道:“姝姝,今天還要不要給皇上煲湯啦?”

寧姝這才想起這件事兒,說道:“要的。”

秘葵:“我倒是想起之前婉兒做過一種湯羹,適合這炎熱天氣喝,姝姝帶我去看看沒有有食材?”

“好。”寧姝將秘葵照例放到袖囊當中,又給鈞窯瓷在多寶閣上尋了個地方安置好才出去。

寧姝方才走到院子裏,秘葵便開口道:“當著渣鬥的面有些話不好說,但大家對他這幅態度也是有其原因的,並不只是因為他說話不好聽而已。”

因旁邊還有宮人在,寧姝便只是留神聽著。

秘葵繼續說道:“渣鬥,也就是姝姝你知道的鈞窯天藍海棠紅渣鬥式花盆,他的原主是蔡京。我們或多或少都會從主人那裏沾染些習態,之後才能真正形成自己完整的生魂。蔡京這人自然不必多說,姝姝應該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