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更)

戴庸一擺手,宮人俱都心領神會,低著頭貓著腰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

戴庸臨走沒忘記將殿門小心關上,最後擡頭看了一眼暖榻上的兩人——想看不能看才最寂寞!

寧姝腦袋裏“嗡”的一聲,她本能的想往後縮,但腰身抵在檀木小桌的邊緣,似是退無可退。平日裏感覺既溫和又疏離的皇上此刻多了像是侵略一般的意味,不願亦不準她退後。

松柏一般的清冽氣味似是變了——由外處往裏看,綿延無邊的松柏森林壯闊波瀾,風動海湧,那是往日不曾見過的風景,只能嘆佩。

而真正踏進才會發現,森林內的霧氣濃厚,看不清摸不透,越往裏走越是晦暗不定。也會迷失方向,會踩到不知何人何時安置的陷阱,然後便會與這森林融為一體,再不分離。

若是順順利利能再往裏走些,夜幕深沉,野獸孤狼聲起,在月色下亮出獠牙。

這是個表面平和內裏危險重重的地方啊,一如他的人。

荀翊將手往後伸,摟在了她的腰上,將她與小桌隔開,免她受苦。但又將她往前托,像是要按進自己的懷裏。

寧姝突然就蹦出了個奇怪的想法:他是在尋找他的肋骨,缺失的,被生生取去分離的肋骨。

她又覺得自己像是步入了松林當中的孤客,腳下是層層疊疊不知多少年的落葉,赤紅的像是火光,又是累積了不知多少年的沉澱記憶。

他將它們都剝離下來,抖在地上,既不想拿起來再次觀瞻,亦不願它們隨風離去。只將它們散亂的放在地上,當做食糧當做養分,也為能走到這裏的人鋪路,任她踐踏。

寧姝身子被按的傾斜,她雙手攥住荀翊的雙肩,清涼的柔滑的絲綢被攛出了褶子,彌漫在白皙的指尖。

——他的肩?有傷。

寧姝驀然反映著。

她松開手,頭向後仰,想要從這個禁錮的親吻當中掙脫開來,想看看他肩膀的傷勢有沒有再加重,但隨著她仰起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那個吻便滑到了她的下巴,再向下移去。

荀翊擡頭看她,眼眸中隱隱有些紺青色,他往日淡薄的唇色如今也殷紅了起來,像謫仙入魔。

寧姝胸口劇烈的起伏,眉心微微蹙起來,有些擔憂又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荀翊伸手,拇指在她的唇上輕輕摩挲,那唇已經被親的微紅,帶著些水汽,像是晨起的嬌花。

“哇——”多寶閣上傳來了一聲驚嘆:“小兔快把眼睛遮起來。”

是小白。

寧姝猛地回神,臉像燒起來了一般。她平定了一下心緒:“皇——”“姝——”荀翊也在同一時間開口。

“皇上先說。”寧姝從身後端了已經微涼的茶,一口氣兒幹了。太熱了,一定是因為鐘妃那處還在燒地龍。

荀翊握住她的手,擡眸看了眼多寶閣上擺放著的瓷器們,“姝姝的側殿太小了。”

寧姝搞不清楚他為何這麽說,“嗯?”

荀翊想了片刻,說道:“櫟望宮吧。朕記得主殿入門有兩間,其中一間恰好可以用來放姝姝的瓷器。”

“主殿?”寧姝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怎麽就能擔得起主殿了?一宮主位怎麽著也得是個嬪吧,而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婕妤而已,還是嗖嗖嗖竄上來的婕妤。

前一段時間惡補過皇上和寧姝之間“情感糾葛”的小花不樂意了,表示:“哦,這個皇上是想拆散咱們和姝姝啊。”

“廢話。”秘葵在旁說道:“你沒看見宮人都很懂事的退下去了嗎?旁人是不知道這麽多瓷器就在這裏眼睜睜的看著,不然搬著咱們一起退出去。”

“那電視上演的那些男人女人擁吻,不也有好多觀眾嗎?人少了他們還掙不著錢不高興咧。”小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秘葵:“那是電視,那也不是真人,而是演員,靠這個吃飯的。”

“姝姝也是靠這個吃飯的啊。”小花再次說道。

秘葵:……你這麽一說,莫名還挺有道理。

“就這麽結束了啊?沒有後面發展了嗎?”汝奉還覺得看的不過癮,嘆了口氣:“問題是皇上不用在意啊,他又不知道有瓷看著。”

“但姝姝知道啊,姝姝會覺得別扭。”秘葵答道。

“不。”一直在試圖讓小兔閉眼睛的小白開口了,聲音難得的沉重:“我覺得皇上是知道的。”

“嗯?”大夥兒齊聲問道,“為什麽?”

小白試圖分析起來:“之前好幾次了,皇上的目光總是落在多寶閣上。你們還記得嗎?姝姝初次進宮陪伴太後的時候遇刺,皇上就看過一次,後來在寧府,如果那個戴面具的確實是他,他也看過一次,剛才他又看了,這才提出要將瓷器和姝姝分開。”

“或者……是不是姝姝同他說過?”汝奉小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