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更)

側帳裏只有一張軟榻,寧姝尚在猶豫自己是應該睡在外面還是裏面,荀翊便走了進來。

他早已洗漱完畢換上褻衣,黑發如瀑般披在肩頭,幽暗燈火之下,配上那眼角的紅紋便添了幾分美態,將往日冰雪寒冬一般的氣質消減許多。

“皇、皇上。”寧姝赤腳站在軟榻上,兩只腳緊張的互相搓了搓。

荀翊掃了一眼她的模樣,“嗯”了一聲,似是沒有情緒一般。

寧姝有些緊張,被放在軟榻一側的秘葵提醒道:“姝姝,皇上好像不太高興。”

能高興嗎?方才蘇淵就像個弱智一樣,害人害己。

“姝姝,要不……”

秘葵話還沒說完,便被荀翊拎了起來,轉身遞給戴庸,吩咐道:“拿到外面去妥善放好。”

戴庸雙手接過秘葵,應了一聲,倒退著出了內帳。

“姝姝!”秘葵抓緊最後一點時間大喊道:“姝姝!記得!使出渾身解數讓皇上高興,咱們的瓷命就把握在你手裏了!讓他舒服!”

寧姝:等一下!怎麽才能讓他舒服?秘葵你說清楚!

她一回頭,便碰上荀翊的目光,這時候也想起來外面傳言皇上不喜歡瓷器,能讓自己帶著小孔雀出來便實屬不易。

寧姝想到這兒,痛定思痛的往一邊蹭了蹭,把床邊的小孔雀擋在身後。

荀翊自然看見那孔雀藍釉罐了,也看見了寧姝小心翼翼的挪動。此刻她臉上的表情確實復雜,沒了往日華美衣裳的襯托,愈發顯得單薄,束手無措站在那裏像只想逃卻又害怕的兔子,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荀翊走到床邊,沖她招了招手,“來。”隨即坐下,背朝著寧姝。

寧姝見他似是沒有發現小孔雀,稍稍松了口氣,腦袋裏翻來覆去想著秘葵所說讓他舒服讓他開心些。

“皇上今天騎馬可辛勞?”寧姝小聲問道。

“尚可。”荀翊聲音有些發澀,像繃緊的弦。

寧姝由後看著他寬闊的肩膀,靈機一動,“那臣妾給皇上松松肩膀?”

“嗯。”荀翊應下。

寧姝雙手搭在荀翊肩頸上,揉捏起來,一邊說道:“臣妾以往見皇上都是在看書寫字,不知道皇上還會騎馬打獵。”

其實荀翊春獵這事兒還是有些刷新寧姝對他的印象的,畢竟皇上看起來是偏書生那系列的,皮膚白眉宇冷清不說,平日裏常見也是批閱奏折亦或是看書,說話向來不緊不慢,成竹在胸似的,很難將他和荀歧州這般武將聯系在一起。

“那誰才像騎馬打獵的模樣?”荀翊問道。

寧姝跪在他身後,手上用了力氣,荀翊的肩膀比她想象中精壯許多,捏起來還有點費勁兒。

“秦王殿下。”寧姝一邊捏著一邊說著,反正看上去秦王殿下和皇上關系挺好的,過年還一起放煙花呢。

荀翊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那蘇淵呢?”

寧姝被嚇得一抖,為什麽又要提這個腦癱?!今晚是過不去了嗎?

她由揉捏敢成輕捶,說道:“蘇淵怎麽能和秦王殿下比?”

“怎得不能比?”荀翊語氣緩緩松了下來。

寧姝說道:“秦王殿下是主將,鎮守一方,戰功皆是一個人拼殺下來的,蘇淵則是蒙承祖蔭,亦不是主將,怎能相提並論?”

荀翊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說道:“朕兒時曾和秦王一同遊獵,朕贏過他。”

寧姝在他身後眨了眨眼,這什麽?秦王比蘇淵強,朕比秦王強,所以朕比蘇淵強?

皇上的好勝心果然非同尋常,記下了,皇上一定要比別強,就算不強在自己眼裏也一定最強。

以為領悟到精髓的寧姝立刻說道:“皇上竟然如此文武全能,實乃天下百姓之福。”

“今日見過秋昭儀了?”荀翊似乎從蘇淵那處不悅中脫離出來,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寧姝揉捏的時候,褻衣難免松弛,她就看見皇上的脖頸一側確實有疤痕的模樣,也是紅的,像攀援的烈火沿著領襟向內側爬去。

那疤痕看著猙獰,像是被火燒過的模樣。

她稍頓了頓,答道:“見過了。秋昭儀倒是十分特別。”

荀翊:“秋昭儀可有和你提起一同賺銀子的事兒?”

皇上都這般問了,想來已經知道了,這宮裏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他呢?

寧姝只得老實回道:“提了。因為裝孔雀藍釉罐的盒子,秋昭儀想出了如何解決瓷器遠銷的船運問題,便問臣妾要不要一起。”

“哦?”荀翊尾音上挑,“你能給她什麽幫助?她竟然來找你?”

“這個……”寧姝有些難開口,說自己受寵,自己實在是問心有愧,因為皇上還沒寵過自己呢。她深吸一口氣:“大概因為臣妾長得招財?”

荀翊低聲笑了起來,過了片刻,他帶著些笑意說道:“難道不是因為覺得你受寵,但凡你來與朕說,便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