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更)

太常寺卿介葛下了早朝便被荀翊以春祭的名義叫到了磬書殿。

殿內晉國公與參知政事周攜齊正在,不便入內,戴庸於他倒了一盞茶,暫且讓他稍候在殿側的翼房之內。

他方將一盞茶慢悠悠喝完,便看見周攜齊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見到他正喝茶,冷笑一聲:“太常寺卿可算悠閑,什麽時候本官也想有個這麽悠閑的日子。”

介葛端著茶碟嘿嘿一笑,臉上擠出了層層褶子,皮包骨似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下官能力差些,只能任這小官,和周大人不一樣。”

周攜齊被他不鹹不淡的擠兌了一句,嘴角抽了兩下,拂袖離去。

再過片刻,晉國公由內出來,與周攜齊那般喜怒形於色不同,他倒是甚少能看出心境,即便在南部曬得發棕發黑,仍然能看出他年輕時相貌應當不錯。

晉國公府發跡也是正趕上南部兵患,由上代才得了封賞,正是朝中的新貴,風頭一時無兩。

介葛規矩站起來沖晉國公行了個禮,晉國公只是匆匆點了下頭,自有番將士行舉的利落含在其中。但介葛看得出,晉國公也是不悅的。

“介大人,這邊。”戴庸由來到翼房,恭敬請著介葛。

介葛連忙跟他進了磬書殿。

“皇上。”介葛恭敬下拜。

他年紀已經不小,為官經歷兩代皇上,也算是親眼目睹著磬書殿由一片繁華到如今處處威嚴的模樣。

若是說起,也是兩位皇上自有太多不同。

先皇心是軟的,最怕誰都來求一求,也是活的,江山萬裏什麽新鮮玩意兒都要看上一看。

而現今的皇上,清凈冷淡,早先看著小可憐似的,實際刀槍劍戟全都紮不入,任你數十年為官之路見了無數牛鬼蛇神,也看不透他心裏想著什麽。

大抵是一顆死了的心,早在年幼的時候便被打磨的沒了生氣。

荀翊斂眸看他,說道:“今年春祭,太常寺卿可有什麽想法?”

介葛連忙將之前便想好的說出來:“往年春祭都是皇上帶著朝臣務農親工,今年除夕大雪,正是瑞景兆豐年之相。外苑早已準備安穩,就等皇上親臨了。”

荀翊沒出聲,這倒讓介葛有些不知所措,往年皇上並不將心思放在這些祭禮之上,能簡則簡,如今可是有其他的想法?

“自朕登基,重農事工事,只為百姓能有份安樂。”荀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無甚感情似的,總給人一種他早已活了千百年,再看人間便覺得乏味的感覺。“如今朕倒想著應去春獵一番。”

這話透露出來的訊息就多了,往小了說便是皇上多了崢嶸之心,往大了說興許就要將刀子送到軍權上。

介葛不敢多想,但還是勸了勸:“皇上,春獵並非不可,只是如今朝局仍不算平穩,怕是有些人包藏禍心,借著春獵的時候行無法之事啊。”

盡冬的寒風不算和煦,由窗外刮了進來,將一側的藏青色帷幕鼓的亂舞。殿內的熏香也搖搖晃晃,被掛的四散。

荀翊走到介葛面前,沉聲說道:“朕倒是也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介葛聞言心中一動,沉沉點頭:“是。微臣這便去安排。”

他曾親眼看著荀翊坐上皇位,看著他由少年傀儡皇帝一步一步走來,劈龍椅,斬親王,誅外戚,如今這幾年稍稍安定了些,卻也不能忘記他的胸懷和手段。

真龍自當有真龍的氣魄。

“還有一事。”荀翊突然開口說道:“貴妃那兒,愛卿許久未見了吧。”

“壽宴上遠遠見過一次,但拙荊倒是時常進宮來,以免旁人猜測。皇上交托的事情微臣萬不敢忘。”介葛不知皇上為何有此一問,連忙回道。

荀翊微微點了下頭:“夫人倒是有心,貴妃這般身份進的介府,她也能毫無芥蒂。”

介葛聞言“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有些微顫:“皇上,微臣從未將那事兒與他人說過。外面都當貴妃是微臣親生,拙荊那處只托說是外室生的。微臣只將這事情藏在心裏,半點也不敢與旁人道。”

荀翊扶著介葛站起,“朕若是不信愛卿,當日也不會將他交托於你。朕記得容袖還在介府,也不知她過得如何,想必貴妃應當掛念的緊。”

介葛連忙說道:“微臣自然也不敢怠慢,回去就請容袖來見貴妃。”

荀翊微微點頭,“愛卿辛苦。朕記得愛卿有個獨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可想過要進書閣?”

這便是皇上有意給安排閑差,介葛受寵若驚,連忙叩謝。

荀翊:“那春獵一事,朕便全權交托給愛卿了。”

“是。”介葛退下,走到翼房的時候抹了把汗,見戴庸在一旁,不由得問道:“貴妃那兒可是出了什麽事兒?皇上以往都不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