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後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想再也不管這荀歧州了,愛怎麽著怎麽著吧,有本事一輩子都別娶妻生子。

看看眼前這兩個天家子孫,一個不生孩子,一個連媳婦都不娶,自己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非得嫁給姓荀的,操這份苦心?!

好想把手裏這個瓷花觚直接砸到秦王臉上!

荀歧州就知道今日太後定然要惱,早已做好了吃頓訓斥的準備,誰知道皇上這時又站起身來。

他這一站,殿內的人便俱都看了過去。

荀翊面不改色,說道“母後辛勞,調養身子重要,兒臣不多叨擾先行告退。”說罷,他又對荀歧州說“秦王隨朕去趟罄書殿。”

救人於危難,不愧是皇上!荀歧州連忙對太後說道“娘娘,那歧州先去了。”

說罷,生怕皇上反悔似的,緊跟著便出了慈棹宮。

太後靠在椅背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哀家沒生病!都給哀家回來!

到了罄書殿,荀翊讓戴庸去門口候著,於書閣上找了折信遞給荀歧州“你們漠北那邊的事兒,讀讀。”

荀歧州接過那信,指尖粗粗一抿便知道這確實是西北常用的紙箋,粗中方礪,正是那處人的脾氣秉性。

他展開信仔細讀了遍,輕哂道“前不久還見了他老娘,精神的很,哪兒身子不適了?”

荀歧州所言的這個他,便是西北坐藩吳濛。

年前西北上折子道欠收,荀翊下旨減了田稅,誰知非但沒有安撫住,百姓反而鬧將起來。吳濛管不住,連上了三道急信向朝廷求援。

荀翊讓他親自來京押送國糧,誰知他就突然來了這麽一封信推諉,說老娘病危,由嫡子代為來京。

“西北坐藩穩不住民心這事兒,你可知道?”荀翊問道。

荀歧州老實回答“知道,略有聽聞。”

說起吳濛,是個先皇時便在的坐藩。西北要戍守邊境,邊上就有個兵權更厲害的荀歧州蹲著,還不歸他管,日常壓力賊大,還算老實。

如今荀歧州回了京,吳濛無人制衡,便成了朝野天平裏不乖巧的秤砣,這就要坐不住了,打算出個頭鬧一鬧。

荀翊將那折信收走,輕飄飄的揮至火上,烈焰頃刻舔舐上湧,將這一張粗糲西北紙化成了揉指灰。

“漠北仍是需要兄長去守著,唯有你坐鎮,朕才放心。”荀翊抖了抖手上沾的紙痕,沉聲說道。

此時的荀翊便又是平日裏沉穩內斂的帝王了,半絲除夕夜喝酒放煙火時的模樣都無。

有時荀歧州也會想,這兩個究竟哪個才是他?又或者是兒時那個恨不得將自己藏在人群中的可憐皇子?又或者,那都不是他。

荀歧州收回心神說道“皇上放心,西北暫時妥善的。吳濛這處定然有貓膩,不然他一個坐藩還降不住這些?兵卒給他是吃白飯的?也別在我面前裝什麽愛民如子,本王就在他邊上看了這些年,他有什麽花花腸子,我門兒清。”

“秦王說的沒錯,此事確有貓膩。”荀翊擡眸看向荀歧州,目光冷清,“朕和秦王交個底。西北涼州受災,吳濛趁機夥同商賈低價強買民田。朕的庫糧他要吃,百姓的命他也要吃,你說他就這麽個薄肚皮,他吃得下嗎?”

荀歧州聞言,腦袋裏嗡的一聲——吳濛好大的膽子,真當現今皇上如先帝那般好糊弄?聽皇上這話風,顯然是已派人去查過了。

明面上看地方上折子,朝廷批復,可就這一來一回之間,皇上的人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查明上報了。

荀歧州想到吳濛和自己相距甚近,這些年來許多輜重都得經由涼州,他面子上做的倒是好看,什麽事兒都優先鎮遠軍,兩人各有所司,倒也相安無事。可誰知他竟然還藏著這般禍心。

“吃不下。”荀歧州想到這個便有些惱火,恨自己沒早些看清這人的面孔。

荀翊不似荀歧州那般喜怒形於色,他只緩聲問道“那秦王可知他這些東西都送去了哪兒?亦或者說,要送去哪兒?打算做何用?”

荀歧州愣愣地看著荀翊,歷代帝王最怕坐藩擁兵自重,隔得遠一時難以覺察不說,人心便越往外越散,更何況是這些老牌坐藩。

吳濛這麽做便是在挑撥百姓和皇上之間的關系,想做什麽不言而喻。

荀翊見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負手在罄書殿裏踱著步子。他說話聲音不輕不重,甚至有些平淡,但只需短短幾句話便能將人點醒。

“太後壽宴,宮中出現刺客欲行刺朕,當時查出主使是劉師。”

荀歧州聽聞有些不解,“這劉師不是皇上親手提拔起來的嗎?”

荀翊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繼續說道“當日在劉師身後跟了個少年,裝成內侍模樣。秦王可知他是誰?又或者說,他自稱是何人。”

荀翊轉過身去,面向荀歧州,眼中有一團紺青隱隱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