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荀翊抱著寧姝繞過山石,走進她的小院。

燈籠上堆了一層厚厚的雪,壓的樹枝兒低垂。廊前立了個矮胖的雪人,腦袋歪在一邊,黑石子兒扣出來的眼睛一高一低,像是在問荀翊“你是誰”,想來是在他去鎮遠大將軍府的時候堆的。

沿著檐下一串兒過去是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瓷器,靜默無聲。

但荀翊知道,只是自己聽不見,他們此刻定然已經炸開了鍋。

正如他所料,小八一馬當先喊了出來:“壞人!是壞人!姝姝說女孩子不可以被男孩子隨便抱抱的!”

“壞人!快放下姝姝!不然敲你腦袋!”高足杯被嚇得有些哭腔,卻仍強撐著試圖奶聲奶氣的撂狠話,“就算是今天不行,總有一天我也會敲到你的腦袋!嗚嗚嗚好可怕,他的面具好可怕。”

“大膽采花賊!以為帶著面具就能人不知鬼不覺了嗎?”小白怒道:“我們可都看著呢!來,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把姝姝叫起來,掀開此人的真面目!”

汝奉則有些與眾不同:“哇,好浪漫。所以煙花之後是抱抱嗎?”

秘葵打了個嗝:“等等再喊,這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瓷器們都停了下來,等著秘葵的後話,誰知她思索了半天,叫囂道:“雪這麽大,看不清臉。是真男人別躲著藏著,有本事從樹幹後面出來啊!”

“不是藏在樹幹後面,是他戴了張木制面具。”青叔嘆了口氣:“秘葵你喝多了。”

明明瓷器就不能吃食喝酒,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把自己弄醉的。

“青叔為什麽不緊張啊?”小八問道。

“要先看清眼前的狀況,仔細分析。”青叔指出:“方才姝姝說秦王殿下在外面放煙火,她趴在墻上看一會兒。翻墻翻的如此無聲無息,想必功夫還不錯,那這人想必就是秦王殿下了吧。”

“他不是秦王!”青瓷虎子登刻反駁,聲音沉痛:“那個男人的身影,是我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噩夢!這不是他!”

“是噠。”曾經見過秦王的汝奉也附和著,用柔軟的語調說著:“秦王殿下的身型要更加魁梧一些,是僅用一條胳膊就能把姝姝勒死的那種。”

“那他是誰?”此刻大家都有點懵了。

秘葵慢悠悠地說道:“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和觀察,此人身板不錯。雖然看不見臉,但氣度非凡,絲毫沒有猥褻油膩之感,清清爽爽的,平日應當不甚近女色。這麽說起來,倒是有個人曾經給我過同樣的感覺。”

“誰?”大夥兒問道。

秘葵傻笑了兩聲:“當然是宮裏那個皇上啊,高嶺之花。”

她說完,瓷器們又一致目瞪口呆的看向荀翊。

“這麽說確實有點像。”小白嘟囔著。

原本就出生在這個時代的小瓷們聽見皇上仍是誠惶誠恐,一聽都忍不住要打哆嗦,說起話來都結巴了:“不不不……不能吧。”

秘葵又說:“不過也有所不同,想來應當不是一人。”

“何處不同?”

秘葵:“皇上給人的感覺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碰一下都覺得玷汙了,渾身上下散發著禁欲的氣息。但現在這個人不一樣,你們看他耳根紅的,不知道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嗝兒。”

“那姝姝豈不是更危險?!”小白驚呼一聲。

青叔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男子,過了半晌說道:“此人對姝姝沒有敵意。姝姝只是睡著了,他將姝姝抱回來而已。”

青叔的話向來是瓷器裏面的定心石,既然他都這般說了,瓷器們便也打消了齊聲叫寧姝起來的念頭。

汝奉在旁說道:“是呀,姝姝今天忙了一整日。給我們擦幹凈,又要為和我們一起過年做準備,早就應當累了。”

這頭瓷器方才消停,桐枝那頭卻響起了窸窣的腳步聲,原來是她聽見外面門房和喊聲,生怕寧姝出什麽意外,這就要出來了。

荀翊聽見聲響,抱著寧姝快步閃進屋內。

幾乎每個夜晚他都在此處,房裏的結構、床桌的擺放位置他已不能再熟悉,荀翊輕車熟路的繞過暖閣,這就要將寧姝放到床上。

她身上的披風已經沾了好些細碎的雪,在他的懷抱裏消融,沁入了外層的布料。荀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她的披風解了下來。

他從未給女子解過披風,手指不經意間劃過寧姝的纖細修長的脖頸,不免有些微微顫抖。

桐枝的腳步聲去了院子,她見周圍沒了寧姝的蹤影,但瓷器們卻仍擺在外面,心裏咯噔一下落了半截。

荀翊將披風扔在一旁,方要尋個地方藏起來,卻發現不知何時被寧姝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寧姝的手軟綿綿的,荀翊不舍得用力,輕掙了兩下卻掙不開。方才抱在懷裏不覺得距離多近,如今她躺在床上,荀翊不得不半彎著腰看著她白皙嬌嫩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