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4/4頁)

孟順聽了,眼底掠過一絲羨慕,接著便老老實實向立夏道謝,跟著立夏認起字來。

立夏把孟順拉走,屋內頓時靜了下來,盛景意早已習慣與穆鈞共處一室,很快便安心地翻看起屋內的文書與簿冊來。

小小的縣衙,事情卻不少,盛景意先看了農事相關,發現這時代的農業始終還是看天吃飯。

江南雨水充沛,淮南東路更是水網密布,很少有幹旱的煩惱。可俗話說得好,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邊雖鮮少鬧旱災,水災卻十分頻繁,無怪乎她哥早前給她們出的題是“如何做好水災後的賑濟工作”。

天災這東西是很難預測的,盛景意找到了這些詳實可靠的第一手數據,當即把有用的內容都整理出來,準備進一步完善前頭自己交到西巖先生手上的賑災之法。

賑災這事兒,還是得因地制宜地來,每個地方的情況不一樣,適用的方案也不一樣。

穆鈞也沒閑著,他在整理刑獄方面的文書,邊看邊把它們擺整齊,腦中逐漸充斥了各種大小案子:偷雞怎麽判/鄰居惡意打斷狗腿怎麽判/踐踏禾苗怎麽判/一女二嫁怎麽判/走丟的孩子被找回後怎麽判/爭吵間咬掉對方一根手指怎麽判……看完這一樁樁案子,穆鈞簡直大開眼界,從來不知道人和人之間能有這麽多大大小小的矛盾!

兩個人都有了方向,頓時沉浸在資料的海洋裏。

到傍晚西巖先生與縣令、主簿相攜而來,見到的便是煥然一新的屋子。

盛景意和穆鈞都趁著夕陽的余暉在窗下奮筆疾書,記錄著這一天的所得,他們之間還擺著個插著荷花的粗陶罐子。

那罐子是立夏從角落裏扒拉出來的,洗洗幹凈擺在桌上插花,瞧著竟有種古樸的雅意。

縣令看見屋裏的改變,誇道:“還是少年人有想法,不像我們,屋子再亂都習以為常,不會費心去收拾。”

主簿也捋著須跟著誇:“我看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有西巖先生兩位得意弟子在,這小小的屋子瞧著都亮堂起來了。”

西巖先生不是愛應酬的人,這會兒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輪著瞎誇,心中有些不耐。不過他既然已經把兩學生塞縣衙裏,也只能笑著聽他們的閉眼吹。

接了兩學生,西巖先生婉拒了縣令留飯的邀請,領著盛景意四人走了。

到了飯桌上,盛景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西巖先生:“老師,你認識的人可真多,一去就是一整天,你都去拜訪了哪些人啊?”

西巖先生也沒瞞著,從袖中掏出兩本書遞給他們,一本寫著《元豐類稿》,另一本寫著《續元豐類稿》。

盛景意沒聽說過,等看到作者署名為“曾鞏”,她才想起這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章顯然是寫得極好的!

西巖先生說道:“我今日去拜訪南豐先生故交的後人,從他手裏討要了這兩冊文稿,你們拿去好生研究一番。”

既然西巖先生是為他們找書去的,盛景意便也不好再嘀咕他扔下他們跑去訪友,只好奇地問了許多關於“南豐先生”的事,想近距離了解一下那位距今還不到一百多年的唐宋八大家。

西巖先生早就習慣了盛景意和穆鈞這問題多多的脾性,只要是能說的他都逐一解答,直至夜色漸濃才讓他們各自回房歇息去。

盛景意拿到的是《元豐類稿》,她還沒睡意,便就著燈光把書看了大半。

親自讀過這書,盛景意才曉得曾鞏最擅長的不是文學作品,而是政治策論,這本文集基本涵蓋他政治生涯之中的各項舉措,其中不乏關於饑荒、瘟疫、旱澇災害、山匪地霸之類的應對方法,可以說剔除其中的文藝創作部分,就是一本地方官經驗手冊!

怪不得老師讓他們讀這兩本書!

立夏裏裏外外地收拾完,又跟著盛景意看了一會夾帶過來的話本,見外頭夜色已深,趕緊起身催促盛景意睡覺去。

盛景意笑著應下,把《元豐類稿》收好。

立夏睡在屋內的小床上,一時半會沒睡意,又憋不住和盛景意說話:“我發現孟順學東西蠻快的,每個字我教一遍他就會了,聽他說他以前放牛時偷聽過私塾老師講課,可惜那老師是個見錢眼開的,不樂意他沒交束脩白白旁聽,便經常讓人驅趕他。呸,真是枉為人師!”

盛景意聽著立夏嘰嘰喳喳地講話,不時應上一句,兩個人也不知是誰先睡著的,很快便雙雙進入夢鄉。

第二日一早,盛景意卻從餛飩攤子那自來熟的攤主那兒聽到個消息:“壽康樓你們還沒去過吧?那是我們縣裏最大的酒樓,聽說突然被人買下了,就昨晚的事,也不知要改成什麽名兒!”

盛景意與穆鈞對視一眼,心裏不約而同冒出個大膽的想法來:這壽康樓,不會是寇承平他們買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