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盛娘神色很平靜,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她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當年你二叔只給我留下一樣信物,叫我有難時可以去求謝家。他走的時候連我懷了他的孩子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你若懷疑千金樓裏的什麽人,你只管把人帶走便是。”

謝謹行查過盛娘,盛娘除了生下個生父不祥的孩子之外,一切都很平常。她的父親獲罪都是被人捎帶的,名字在卷宗上連一行都沒寫滿,她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官的女兒。

她從前沒去過臨京,入了教坊之後更是哪都沒去過,早早便被打發到秦淮河畔當那人人皆可輕賤的伎人。

盛娘長得好,人也聰慧,入了千金樓上一任當家的眼,對方手把手把她帶了出來,又在看著她當上花神之後撒手人寰,把當家之位留給了她。

於她而言,什麽仁義忠信,什麽家國天下,都太遙遠了,倘若只因楊、柳二人都與當年那場禍事有關便把這些事強加到她頭上,未免有些不講道理。

他那位二叔會與這麽一位風塵女子說起那種可能禍及家人的大事嗎?

謝謹行心中難得地有了幾分猶豫,但那點猶豫很快便被他壓下了。

哪怕盛娘一開始不知情,這些年應該也能探知到不少內情才是。

謝謹行面上亦是平靜無比,冷靜地給盛娘分析起來:“您也許是出於好心才窩藏他們,可他們未必只想要一個藏身之地。不管他們成不成,你們的處境都很危險,尤其是,妹妹她長得很美,也很聰明。”

盛娘一頓。

“好東西誰都想要。”謝謹行神色淡淡,“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他們當真對您心懷感激,就應該知道妹妹是您的心頭肉,您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讓她受半點傷害。可他們明知這一點,卻背著您和妹妹接觸……”

盛娘並不言語。

謝謹行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今晚我在別莊等著,希望您能想辦法讓那天翻進妹妹院子裏的人來見我。”他說完也不再多留,起身灑然離去仿佛自己剛才並沒有說什麽能攪亂一池春水的話。

謝謹行走後,盛娘還維持著端著茶的姿勢,過了許久,她才顫抖著把自己幾乎握不穩的茶盞放下。

很多事,男人從不與她們說,可她有眼睛有耳朵,她會自己聽會自己看。

她可憐他們沒有別處可去,便想著就當是收留一對無家可歸的兄弟,哪怕千金樓陸續被安插進不少人手,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而已,更多的,就像謝謹行說的那樣,她沒有摻和的本錢。

上回二娘私底下和他說過,穆鈞曾私下接觸小意兒。剛才謝謹行還說,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進小意兒院子裏。她從不去探問內情,他們卻有可能打小意兒的主意——

謝謹行說,好東西誰都想要。

她們這樣的人,在許多人眼裏也不過是想要便要的玩物罷了。

可是,女兒是她的命啊。

女兒是她的命根!

她寧願忍受母女分離的痛苦,也希望女兒往後余生能過得順順當當。

盛娘安安靜靜地獨坐良久,才終於下定決心叫來玲瓏讓她傳個話。

……

盛景意不曉得謝謹行去找盛娘的事,她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詩詞大會。

中午他們又去食堂蹭了頓飯,徐昭明等人都驚喜地發現國子監食堂的飯菜果然美味了不少,顯見是掌廚的把盛景意的建議聽了進去。

徐昭明當機立斷地和盛景意提起徐母的提議:“我娘說等文會結束了請你們到家裏玩兒,幹脆你到時候留我家吃個飯,給我家掌廚的也提點建議。”

盛景意爽快答應:“好啊。”她還沒去過別人家做客,也想去體驗一下。

寇承平等人則是有些意外,他們是紈絝了點,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感覺不到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自從他們成為金陵城中有名的“紈絝團夥”,各家家長就不太歡迎他們上門,雖不至於當面給他們難堪,那眼神、那語氣,還是能讓他們清晰地感覺出自己不受待見。

就這待遇,他們怎麽可能還經常往家裏帶朋友,漸漸便約在外頭相見了。

這還是幾年來徐昭明頭一次提起邀他們回家去,而且聽起來還是徐母提議的。

寇承平稍一琢磨,便知道是徐昭明這次在文會上露了把臉,徐母覺得他們這群人也不是那麽不可救藥了!

寇承平也挺想邀盛景意去給自家廚子提點建議,可他沒像徐昭明這樣叫人刮目相看,把這麽一群狐朋狗友帶回家很容易讓他們遭人冷眼,只能酸溜溜地說:“我聽人說許多女孩兒都把菜譜當壓箱底嫁妝的,你張口就讓人去給你家掌廚提建議不適合吧?”

徐昭明聽到嫁妝,愣了愣,問盛景意:“是這樣嗎?”盛景意分明連國子監食堂的人都隨口提了不少建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