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這話一出,其他人的目光便從墻上轉到了徐昭明身上。

徐昭明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昂首挺胸地從其他人讓出的那條道走了進去,還樂滋滋地說:“都是運氣,都是運氣。”意思是大家不用太佩服他!

眾監生瞧見他這得意樣,倒不知該說什麽好。

算了算了,今天他好歹是為國子監爭光了,隨他去吧。

盛景意跟著徐昭明擠進了最裏面,一眼便看見了墻上題的新詞。

那是一首《釵頭鳳》,寫得纏綿又傷感。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寇承平本來不太感興趣,看完了竟也覺得不錯,不由問左右的監生:“這誰寫的啊?”

“聽說是那位陸先生寫的。”有人答。

“哪位陸先生啊?”有人追問。

“就是張祭酒請來的那位陸先生啊,寫‘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位。沒想到陸先生不光詩寫得好,詞也寫得這麽好啊!”

眾人又對著那首新詞議論開了。

盛景意卻擰著眉看著墻上的那首《釵頭鳳》,不知怎地便想到早前寇承平說的那段往事。

這又是“幾年離索”又是“山盟雖在”的,越看越像是陸觀寫給唐氏的。

可他們現在都各自嫁娶了,還跑來寫這樣的詞算什麽?

想想在《孔雀東南飛》裏頭,焦仲卿攔下準備再嫁的劉蘭芝說她“蒲葦一時紉”,最後的結局是兩人相約共赴黃泉。

陸觀寫下這首詞感慨往日舊情,莫不是要唐氏效仿劉蘭芝?

這什麽意思啊?

盛景意拉著還沉浸在新詞裏的徐昭明往外走。

徐昭明見盛景意神色不對,詞也不看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出圍在詩墻前的人群,關心地問道:“怎麽了?”

盛景意想到的,寇承平也能想到,他把早前給盛景意講的八卦又和徐昭明講了一遍。

他的感覺和盛景意一樣,這首《釵頭鳳》怕是陸觀寫給唐氏的!

連他們都能看出來的事,許多知道內情的人瞧見這首《釵頭鳳》怕也能猜出是寫給誰的。

寇承平自詡是個風流人,不過他也覺得陸觀這事做得不太地道。

哪怕你真的有感而發,也不好在別人夫妻倆能看到的地方寫這麽一首詞,要是讓人家夫妻倆生了嫌隙怎麽辦?

徐昭明聽完寇承平的嘀咕,見盛景意一臉不高興,立刻說道:“看我的!”

徐昭明屁顛屁顛地跑去找到平日裏負責修繕房屋的人,沒一會便討來了一桶刷墻用的白漆,上面還插著好多把豬鬃刷子。

“走!”徐昭明招呼道。

盛景意先是一愣,然後會意地和寇承平等人一起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詩墻之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拿起刷子開始刷墻,三下並兩下地把題著《釵頭鳳》的墻面重新變回一面簇新的白墻。

周圍的人等他們一人一刷子把墻全刷白了才反應過來,紛紛怒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你們幹嘛把別人寫的詞給刷沒了?”“你們看不懂就別看,我們還要看!”

還有些認出徐昭明幾人來的更是說他們要胡鬧到外面胡鬧去,別在國子監整幺蛾子,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寇承平這人就是你橫我比你更橫的類型,你好聲好氣和他說話他還聽一聽,你要是對他冷嘲熱諷,他回起來也是不客氣的。

寇承平當即便罵了回去:“我們愛幹什麽幹什麽,關你們屁事?”

兩邊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眼看脾氣火爆的寇承平就要拿起剩下的白漆往眾監生身上潑去,一個文官打扮的男子站出來打了圓場:“散了吧,都是同窗,別在國子監鬧起來。”

眾監生認出了來人是今日隨韓府君一起來的庚通判,都不再作聲,恭恭敬敬地朝庚通判見禮。

庚通判打發走來看新詞的監生,才看向梗著脖子站在那的寇承平等人。

他對這群小紈絝沒有惡感,只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麽把別人的詞給蓋掉了?”

寇承平與盛景意幾人對視一眼,又與庚通判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他說道:“兩個人都另有姻緣了,難道不該各自安好?”

庚通判是“歸正人”,並不知道當年這段往事,聽寇承平這麽一說,也覺得唏噓。

文人最重名聲,都說百善孝為先,朝廷也一向宣揚“以孝治天下”,父母不在了尚且得踏踏實實為他們守孝三年,更別提父母在時當如何侍奉父母了。

妻子與母親之間的矛盾調和不了,再恩愛的夫妻都沒用,要麽和離要麽家宅不寧!

庚通判也想明白寇承平他們剛才為什麽不據理力爭了,這些事不好往外嚷嚷,沒聲沒息地把詩蓋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