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管兄妹倆之間如何相互警惕、相互揣測,最終都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認祖歸宗。

見盛景意不僅沒被他一番話感動,看他的眼神還更防備了,謝謹行眼底笑意更盛。

這世上有些人只需要打個照面,就知道彼此合不合得來。

合不來的像韓行之,他們從小到大都被拉到一起比較,要不是他大病一場,說不準入了官場還得一直比下去。

相比之下,謝謹行覺得自己和這個妹妹應該是合得來的。

他也不饒圈子,斂起笑正色說道:“在來金陵之前,我已經在考慮給你配個什麽樣的人家。不過見到你之後,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願意就這麽嫁人。”

盛景意見謝謹行正經起來,心裏那種毛毛的感覺終於消失不見。

剛才看著謝謹行溫柔似水地和她說話,對她來說就像在照鏡子一樣。

別問,問就是慌,特別慌。

“我不願意。”她也正色回答。

“你是父親唯一的血脈,肯定是要認祖歸宗的。”謝謹行道,“我已經托人把你的伎籍從教坊那邊抹去,像你們這樣出身的孩子只要父親家中肯認,本就可以不落在伎籍上,只是當年那種情況你母親不敢找謝家而已。現在的話也就打個招呼的事,所以往後你在謝家行六,名字也不必,只改個姓便是。”

盛景意本也沒把伎籍當回事,到了一定年齡,教坊那邊是允許官伎從良的,只是不能單獨立戶罷了。

盛景意望著謝謹行,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謝謹行說道:“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麽處理你千金樓這重身份了。”

秦淮河畔雖有不少人見過盛景意,但她們一般不能離開金陵城,問題不大。

至於徐昭明他們幾個小紈絝,雖說從身份來說確實是一個圈子的,可對於閨閣小姐來說到底是個外男,他們也不會有機會見到養在深閨的謝家六娘。

要是盛景意願意回臨京,事情很好辦,只要他親自請幾位世交女眷帶她到各種聚會上走一圈,她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謝家女兒、他唯一的妹妹,再不必理會從前這些事。

只是盛景意怕是不會願意當養在深閨的那一個。

謝謹行說道:“你要是不想離開金陵,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你隨我回家走一遭,認了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其他人你便不必管了,認完人我就帶你回金陵,你還是可以當這千金樓的小當家,想做什麽便做什麽。至於謝家六娘,只需稱病在家便是,等你想嫁人了再‘病愈’也無妨。”

謝謹行這些話說得太漂亮,盛景意聽著有些不踏實,怕他是誆自己跟他回臨京。

到那時她才是真的人生地不熟,想跑都不知道怎麽跑!

謝謹行見盛景意那烏溜溜的眸底滿是不信任,也不生氣,只含笑說道:“我自從過繼給了父親,家中兄弟姐妹便都與我疏遠了,難得有個妹妹回來陪我,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他說完眸光竟恰到好處的黯淡了幾分,竟是一個連眼睛都演技的人!

盛景意心裏又開始發毛。

謝謹行笑得更為開懷,忍不住擡手揉了揉那近在咫尺的柔軟烏發。

嗯,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樣好。

盛景意瞪他。

謝謹行揉揉鼻子,坦蕩說道:“好吧,那我實話實話,我對你們的暢清園計劃也很感興趣,想看看你們能做到什麽程度。我保證肯定是去認個人就回,要是有人非要留下你,我一定帶人把你搶出來。”

盛景意望著他。

謝謹行倚到椅背上,瞧著沒了往日的謙和有禮,多了幾分慵懶不羈:“你應該也聽昭明賢弟說過的,我大病一場後落下足疾,與過去的朋友都漸行漸遠了,每日也就和管事們打打交道看看賬本什麽的,著實閑得慌,難得碰上這麽有趣的計劃,我也想摻一腳,要是在金陵弄得好,我叫人在臨京也弄個這樣的園子,這樣我們兄妹倆豈不是可以一個點子賺兩份錢?”

盛景意聽謝謹行這麽說,反倒信了幾分。

她說道:“你什麽都安排好了,我能反對嗎?”

“你要實在不願意跟我走這一趟,不去也是可以的。”謝謹行眉眼淡淡,無所謂地笑道,“畢竟這世上有的是只想占好處不想盡義務的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還能打你罵你不成?”

明知道謝謹行可能是在激將,盛景意還是抿了抿唇。

她仰頭看著謝謹行:“你真的肯讓我回來?”

謝謹行說道:“我騙你做什麽?我一個不能為官的廢人,難道還指著綁你回去嫁個好人家給我帶來什麽好處?結姻親又不是結仇,你不樂意嫁我便是逼你嫁又有什麽用?”

盛景意安靜下來。

想到盛景意到底還是十來歲的小姑娘,謝謹行嘆了口氣,終歸還是給她透了個底:“別怕,謝家不是龍潭虎穴,祖父他們就是想見見你而已。祖父他老人家這輩子最傷心的就是父親早早沒了,得知父親有你這麽個女兒,他天天催我來金陵接人,只恨自己身體不好,沒法親自過來。就他那身體,你娘再晚兩年送信,他老人家怕是見不著你這個孫女了。”